《一个口袋》九面

1、光源

　　我一直都是姐姐的尾巴，或者说是影子更为合适。
　　虽然一直努力做到最好，可是总是我是第二，她是第一，各个方面。

　　但是和故事中的恶毒继姐不一样。
　　她也是除了那个人以外，唯一一个重视我的人。

　　那个人是她的光源。
　　“我应该再努力一点，像他那样”
　　她总是这样说。

　　我尽量在我们三个相处时隐藏自己，但是他和姐姐相处时却十分平和，和我在一起总是鸡飞狗跳。
　　可能是第六感，也可能是本能，在姐姐面前我总会疏远他。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于卓啊？”她这样问。
　　我点头，“谁会喜欢他啊……”说到一半，却是列举不出他的一个缺点。
　　“嘁。”姐姐笑着，打趣般撞了撞我的手臂。

　　*

　　于卓面对着我，倒着走。
　　我看着他，总有些担心这人会走着走着仰面摔倒。

　　“过几天的高数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我多元函数微分那里还是有些不太好啊……”
　　姐姐正歪着头和我们班长笑谈着，她是个不管和谁在一起都显得格外温暖的人。
　　甚至同样温和的笑容还有合适的身高差，让姐姐和班长看起来格外般配。

　　我看了一眼和班长相谈甚欢的姐姐，又瞅了一眼毫无察觉的于卓。
　　我想我能说出这人的缺点了，感情迟钝，反射弧极长。
　　“你是不是傻呀？”我撞了撞他，示意他这个时候应该去找姐姐说话才对。我们班长人格魅力可不必这小子差。

　　于卓愣了一下。
　　“怎么了？”
　　“啊，我高数不一直都是我们班第一吗，”他朝我挤挤眼，“怎么，你要来问我题目？无比欢迎。”

　　“边儿去！”
　　真是傻得没救了。

　　*

　　我瞥了一眼教室里面的男女。
　　我本来只是在教室外等着姐姐一起回家而已。

　　这样做，或许有些卑鄙。
　　我的脑海中却还是冒出了他总真诚又恼人的眼睛。

　　【我们班长跟姐姐告白了。】
　　【于卓：嗯？】

　　嗯？
　　你只嗯有什么用啊？
　　我长那么大，还没有见过比姐姐还好的女孩子，你再嗯，你喜欢的女孩子就要被别人追到了。

　　我捏住手机，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或许。
　　或许是两个人对彼此的信任到了我想象不到的程度？
　　比如，他自信姐姐不会答应？

　　手机握地更紧。

　　非常没有礼貌地，我打开了门，“姐！快点，回家吃饭了。”

　　姐姐和班长之间拉开了距离。

　　【于卓：你是在暗示我？还是，你傻啊？】

　　*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我收到了两个消息，每一条都让我来不及消化。

　　姐姐和班长在一起了。
　　于卓住院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对上一个消息说出恭喜二字，就抓住了姐姐的手，“严……严重吗？”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姐姐朝我眨了眨眼，她这样的表情在此刻显得有些奇怪。
　　我慌乱下回答，“罪……罪不至死。”

　　姐姐笑了，“绝症。”这两个字配上姐姐的表情竟让我看不懂了。

　　和别人在一起以后，女人都会变得这么心狠吗？

　　*

　　我第一次给别人削苹果。
　　苹果削好了——苹果也只剩一半了。

　　于卓的脸看起来白极了，苍白的像是涂了没选好色号的粉底。
　　像刚刷过的墙。

　　“你这是削苹果吗？你这是砍苹果。”
　　即使是这个时候，他都不忘了我们俩的唇枪舌剑。

　　“啊——”他朝我身后挥手，“你来了呀。”
　　是姐姐。
　　你看这人截然不同的态度。

　　我伸手把苹果塞进他的嘴巴，这下可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小嘴。

　　“朋友，再见！”
　　我瞪他，然后起身，看了一眼姐姐，点头离开。

　　“你又这样气她……”
　　我听到姐姐的声音。

　　关了房门，透过最上面的玻璃，我看到姐姐坐到了他床边，我刚才坐的位置。
　　她俯身，两个人距离很近，似乎在说些什么。
　　姐姐不断点头，侧过头看他时，盛着笑意的眼睛满含深意。

　　*

　　噩耗。
　　白色的床单盖过了头部，这就是人一生的结束吗？

　　我扶着床沿，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出口。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人都要走了。”
　　我摇头。
　　眼泪却唰唰地往下掉。

　　姐姐最后也没有赶上你这个光源。
　　何况我这个不如她的影子。

　　“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有出口的机会了。”
　　姐姐她自己明明都什么都还没有说。
　　我继续摇头，扶着床沿的手却颤了颤。

　　一声叹息。

　　“你喜欢过于卓吧？”

　　嘭。
　　就像炮竹引线被点燃。
　　然后很快嗞啦地很快爆炸。

　　“不是喜欢过，是喜欢，很喜欢，一直喜欢。”
　　“他喜欢你，他喜欢你啊，姐姐你……你为什么和别人在一起了？”
　　“为什么……让他离开前，那么多遗憾……”

　　这大概是我对姐姐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

　　她愣住，却笑了。
　　“因为我喜欢李阳啊。”
　　我们班长。

　　“但是……”
　　我垂在身边的手被突然抓住，冰凉的触感。

　　一声惊恐的叫声和姐姐的后半句一起发出。
　　“啊——”
　　“于卓喜欢你啊。”

　　我猛地打向了抓着自己手腕的手。

　　然后愣在原地。

　　“嘶——”男人熟悉地语气和熟悉的笑脸。

　　那一刻我居然在想一个十分不靠谱的问题。
　　白色床单掀开，人是不是就能起死回生了？

　　“是啊，我喜欢她，很喜欢，一直喜欢……”
　　还是那种和我逗嘴时的语气，我红了眼眶，死盯着他，后者大概还算有求生欲，瑟缩了一下。

　　“你有病啊于卓！”

　　“你让我先把我的话说完嘛……”

　　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向后退走了出去，但我听到了关门声，轻轻的。

　　“你说，你说——我看你今天要是说不出花儿来，你也就别从这个病床上下来了！”

　　“好啊，”男人的眼睛里藏了星星，“那我不下来了。”

　　他掀开被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你上来好不好？”

　　“你上来，我就给你说出花儿来？”

　　你不知道，现在阳光照在我心底，已经开出了太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