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69、第六八章 “招蜂引蝶”的灵脉

　　夕阳下，雪山罩着绯红的薄纱，褪去耀眼的光芒，散发出温柔的味道。
　　远远看去，山顶上的一对璧人依偎在一起，男的风姿卓越，女的娇小可人，相偎相依的姿势自然而亲密，男人低下的头似乎已经亲上了女人的额发，那画面美好的让人心醉。
　　而实际上，这两人之间还隔着半臂的距离，男的在努力运功静气，女的一边输真气给他，一边不断交换自己站得发酸的双脚，眼珠咕噜乱转，没有半点安分。
　　凤九离没有拨开秦牧生的手。
　　牧生情绪的异常，她是察觉到了的，本来想问清楚，可是话没出口便被人遮住了眼。这个动作叫做“我不想说”，凤九离暗自撇了撇嘴，也不挣扎任他遮着。
　　谁都有不想说的秘密，咄咄逼人是不对的。
　　就这样，她轻轻放过了离真相最近的机会，脑子放空开始神游起来。
　　活了两辈子，手里不知沾了多少血腥，得了一个杀□□头并不为过。对于杀人，她没有心理障碍，但也没有很变态的喜欢杀人，只是站在她的位置上，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人不得不杀。就比如她执戒刀这事，有那为害一方的败类落在她手里，自然要请戒刀出来处决，如果说后悔，她更后悔一开始接了那戒刀，做了刽子手。
　　牧生心肠冷硬，却不喜杀戮，劝她止戈不足为奇，早年间，因为这事甚至起过不大不小的争执，她不带他下山也有避讳的意思。既然不喜欢，她不强迫牧生面对这些，那只是她的责任。不过，现在她打算带他出去游历，这些事情提前沟通也好，免得以后生了心结更难处置。
　　眼前一亮，遮挡的手收了回去，凤九离惯性地眯了眯眼，再看秦牧生，一贯木木的脸上带上了扭捏的神情。
　　“师父，我……”刚开了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说自己被她看得无处遁形，只能挡住让自己心乱如麻的凤眸，然后欺骗自己享受了那一刻的拥有？
　　凤九离大方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仿佛是在安慰，“无妨，人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秘密，可以理解。”
　　明明是少女模样，说话却是老阿姨的口气，让人忍不住想笑。可是仔细想想自己的处境，秦牧生又有点笑不出来了。如果按照凡人的年纪算，他已经很老了，可是她还当他是才上影山的豆芽菜，这不好，很不好。
　　“牧生，我知道你不喜杀戮，实际上我也不喜欢，这些年来，我自认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并没有乱杀无辜。以后再造杀孽难以避免，不说别的，就是魔族也不会与我善罢甘休。当年平阳关一役，与我同归于尽的魔族成百上千，这次下山你也看到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离开之前，我在影山和落日谷的多番筹划安排，便是为了防着他们打上门来。
　　这样的死仇，再说什么化干戈为玉帛无异于痴人说梦。早年你在山上修行，我不要求你面对这些事，可是以后你也要慢慢适应，如果我们不能釜底抽薪，断了魔族的来路，那未来修仙界与魔族就不会平静，你作为其中一份子，不可能置身事外。”
　　凤九离转身朝他浅笑，“这是我第一次解释，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真心觉得接受不了，我也不会勉强你跟着我。”
　　与人分说这种事，她两辈子都没怎么做过，有句话说得好，相信你的人不需要你解释，不相信你的人解释了也没用，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不做，她只做她认为对的事。
　　“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秦牧生急急开口，“我只是，我是……”
　　此时的秦牧生深恨自己平日的沉默寡言，这件事不能说实话，现在想临时编个合适的借口都不会。
　　看他急得几乎要抓耳挠腮了，凤九离也不为难他，毕竟这个徒弟的秉性她是了解的，这是一个敏于行讷于言的人，要他解释点东西比她还要困难。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想我再造杀孽，这次的雷劫确实厉害，我也未必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躲过。”凤九离摆了摆手，接着道，“以后只要别人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主动揽那些糟心事，你放心。”
　　“我会帮你，一直帮你。”直到不能帮的那天。秦牧生在心中补充道。
　　凤九离脸上泛起真心的笑容，握住秦牧生微凉的手紧了紧。这是她生命中少有的几个重要的人之一，不生嫌隙自然最好。
　　“嗯，不说这个了，咱们好好商量下布阵的事，也得把尾巴藏好，不能被人抓住了。”

　　不说凤九离在山中如何折腾着调集资源布阵，山外已不复平静。
　　凡人可能只知道山中出现异像，修仙者和魔族却都盯上了这处灵脉。要知道，不论哪个门派得到一处灵脉都是天大的好处，别说里边有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就是给门下弟子修炼也是再好不过的。
　　于是，原来冷清的县城突然被涌入的人淹没，不时有人去雪山边缘试探，却因为彼此顾忌，没敢明目张胆的动手，大部分人都在观望，看谁去做那出头鸟。
　　凤青轩混在这些人中，倒不是那么显眼了，早前还有人到他这里打听情况，毕竟他是最早现身镇宁的修仙者之一，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消息传得满天飞，也没人再上门。他不敢离开边城，另调来几个眼生的弟子，从另外一边绕道进山，将货物和消息源源不断地送进去。
　　魔族自然也闻风而来，不过是秘而不宣，毕竟他们现在势弱，在这么多修仙者面前现身，无异于自寻死路。不过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魔族偷偷摸摸地进山，还真摸到了迷阵边缘。可惜他们来晚了，外边的迷阵已经修补好，还是加强版的。
　　魔族在山中转了几日，渐渐察觉到了这山里的异样，再想破阵离开已是后继无力，于是魔族派来打头阵的一批好手生生被困死在阵中，又被甩出山外，狠狠震慑了蠢蠢欲动的一干人等。这些人不敢贸然进山，又不甘心就此离去，便学着凤青轩，在镇宁县置地买房，做起了打长久战的准备。
　　县城内一时热闹无比，处处都在兴建中，守城的将领与县令一商量，连忙写了折子上报朝廷，并约束手下，对这场大戏冷眼旁观。毕竟，那些修仙者他们惹不起，只要不太过分，他们不理会就是。
　　就在这热闹又诡异的气氛中，时间推移到了夏初。
　　县城的一处大宅内，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已经到镇宁数月，灵脉的事还是一筹莫展，尤其是最初被抛尸荒野的几具尸体，让众人不敢轻举妄动。虽然知道这灵脉可能已是有主之物，可是心里的那点欲念还是让众人不想轻易放弃，于是便有了今日的聚会。
　　来到此处的多是修仙界的二三流门派，四大派中除天剑门出面组织集会外，影山派少门主凤青轩未到场，焚音阁和风清门更是从头至尾没有现身，显然已经放弃了这次灵脉的争夺。屋里地位最高的，是西南第一大派——药宗的长老乔升阳，此时，他正坐在主宾位上闭目养神，丝毫不理会周围的窥视。
　　天剑门的人久等不至，屋里众人越发坐不住了，有那莽撞的，已经吆喝着要离去。乔升阳稳坐泰山，让人很看不惯，于是便有不怕死的上前招惹。
　　“药宗是西南大派，乔长老现在也被晾在这，可见那天剑门并未把药宗放在眼里啊！”
　　乔升阳微眯着眼，看了说话人一眼，复又闭上眼睛。
　　“我等来主人家做客，自然遵从主人家的规矩。”
　　一句话堵住了众人的嘴，见他不为所动，那些不安份的又开始与门口侍立的人较劲。
　　正乱着，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没想到诸位仙友都已到了，闻某来迟，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话说得客气，那人却用上了几分功力，窗户被震得簌簌作响，屋里众人皆是一静，察觉不对连忙运功相抗，修为稍低些的只觉得头昏脑胀。
　　乔升阳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色文士长袍的年轻人摇着折扇，微笑着进了屋，几个随从随扈左右，通身做派仿佛是那清贵之家的公子哥。
　　乔升阳起身拱手，“闻仙友有礼。”
　　闻冉信步来到主位，向乔升阳一抱拳，“乔长老有礼！今日乔长老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不敢！”听闻冉这样赤裸裸为他拉仇恨的话，乔升阳心下暗自留意，嘴上也还了回去，“能受到邀请是我的荣幸！”
　　是了，今天的聚会是天剑门为了商议灵脉之事儿召集，他们早早到了，主人家却迟到不说，一出场就给了个下马威，这还真是……
　　闻冉撇嘴一笑，对众人或是戒备、或是愤怒的眼神盯住，仿若不觉，大大方方地坐在上首，招呼众人道，“众位仙友请坐，今日劳各位久等，确实事出有因。我原想请影山派的少门主前来，可惜今日却被告知，少门主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闻冉突然一顿，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见众人都关注着他，满意地放下茶杯。
　　“他说，影山派到此处只做买卖，对灵脉之事并不参与，之前的消息，他已尽数告知各位，以后之事便与影山派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