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55、第五四章 佳人离去搅乱一池春水

　　周棠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事情被他撞见，总不能无动于衷，于是他端起酒杯道，“湘儿性子倔强，又一向直率，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阿离多担待！请！”
　　凤九离看着“同床异梦”的两公婆，心里忍不住阵阵冷笑。
　　人世间权势富贵最是迷人眼的，为了这些争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先前周棠夺位，将自己的兄弟、亲戚几乎屠尽，只剩下几门远亲和一个残废的哥哥定王。现在仍是为了这个，赐死太子一家，逼死发妻，剩下几个孩子不是太小就是势力薄弱，当真冷血无情。不过，当年小白花一样单纯美好、一心爱慕他的小姑娘，也已经为了权势跟他飙演技了，活脱脱的现世报。
　　凤九离垂着眼帘慢吞吞的小口喝着酒。她是修行的人，不在俗世中打滚，那些个争斗、心计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以后没事就不必再见了吧。
　　一边是刻意讨好遮掩，一边是浑不在意，这顿开头并不算愉快的午膳吃得还算顺当。
　　饭后，周棠还想跟凤九离说话，可惜前边来人说有要事，只得匆匆离去，临走前嘱咐凤九离有空再进宫来。凤九离含含糊糊地混了过去，又推拒了沈湘的挽留，很快离开了皇宫。
　　宫门口不远处，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马车旁，身边不时有人经过，都忍不住看他几眼，那人颜色绝俗，天生带着通体寒气，让人望而却步。
　　可这个冷冰冰的人，却让凤九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遣走了平安王府安排来接她的马车，径直向那人走去。
　　“等久了吧？”凤九离笑着招呼道。
　　秦牧生也露出一个微笑，轻轻摇头，将凤九离扶上马车，自己也一跃而上。
　　两人对坐沉默半晌，凤九离收回撩起车帘的手，道，“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外边的人传信回来，已经到了预定的地点。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再待下去事情怕是更多，择日不如撞日，让马车去北市，咱们一会偷偷溜出去。”凤九离双眸中仿佛有星光闪动，藏着无限的狡黠。
　　当晚，秀秀将凤九离已经离京的消息告诉了沈玉雪。
　　沈玉雪微微点头，露出一副怅然的表情，这种成熟的表情纠结在她的包子脸上，显得喜感十足。
　　秀秀有些不忍，低声安慰道，“她很快会回来接你的。”
　　沈玉雪看着这个面露关切的女子，将在心中藏了一天的话问出了口。
　　“你为何要留下？阿离拿你当朋友，不会支使你做事，你又不喜欢我家，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留下来的。”
　　“你家有什么好的，在影山自由自在当然更好。”秀秀撇了撇嘴，随意地坐下。“我想留下便留下，不需要理由。”
　　沈玉雪玩味地看着秀秀，没有继续逼问。
　　皇宫中，周棠也得知了凤九离离开的消息，重重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连城道，“朕以为她还能再留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恐怕今日从宫里出去，就偷偷溜走了。”
　　连城心中叹息，凤姑娘明显不想与主子再有牵扯，才不辞而别，恐怕主子现在连贵妃娘娘也怨上了。
　　“凤姑娘不是红尘中人，伤愈下山便来京城看您，可见心中也念着与主子的情分。听说长乐县主此次并未随着凤姑娘一同离去，想必他日凤姑娘还会来京。”
　　周棠在屋里踱着步子，半晌才道，“老八今日如何？”
　　“回主子，八皇子在颐华宫与凤姑娘会面后，下午照常去了校场练习骑射，并无异样。听那边伺候的人说，当时殿内只有贵妃娘娘、八皇子和凤姑娘，所以他们见面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没想到老八倒是个沉得住气的，比那几个大的还好些。”
　　连城沉吟了一下，接着道，“还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回禀主子。”
　　“说吧。”
　　“是。今日凤姑娘到颐华宫时，遇到了皇孙殿下。”连城的话戛然而止。
　　能在颐华宫见到的皇孙，自然就是先太子唯一的遗腹子，排行第十的宝儿皇孙。
　　其生母乃是太子府中的卑微宫女，太子一家被赐死时，这宫女有孕不久，因此逃过一劫，后来发现有孕被皇后接回宫中。由于孕期调养不当，终日惊惧不安，她早产生下皇孙后血崩而亡，小皇孙也命悬一线。
　　当时已是强弩之末的皇后强撑着用秘法保住了皇孙性命，并留下遗言，皇孙之事不许孙家插手，托贵妃代为教养。没过多久，皇后便撒手而去。
　　小皇孙现在已经三岁多了，仍没有大名，只得先皇后起的一个小名——宝儿。
　　连城在周棠身边多年，自然看得清楚，皇后已将孙家与皇孙隔开，贵妃身份尴尬，且更关照八皇子，对皇孙只是面子情，皇上心里还在为孙家的事别扭，所以故意忽略。没有皇上的重视，没有亲祖母的庇佑，在这惯是扒高踩低的皇宫中，皇孙殿下的日子自是不好过的。
　　就如今日，几个皇子故意戏耍他，骗他掉进池塘，丁点儿大的孩子好不容易从池塘里挣扎出来，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周棠斜眼看着垂着头的连城，声音沉沉地道，“你怎么也说半截话，把话说完！”
　　连城应了一声后，斟酌着将事情说了一遍，“雪竹性情软弱，虽然忠心护主，可毕竟是个奴婢，总有力不从心的地方。现在，皇孙殿下慢慢大了，以后因为这些事有所损伤，或者移了脾气总是不好。主子是不是另作安排？”
　　周棠盯着连城看了半晌，踱着步回到书案后坐下。“你倒是个念旧的人。”他的语气平和，没有一丝情绪，连城却觉得浑身发寒，把头垂得更低。
　　每每想起孙家，周棠就怒火中烧。当年如果不是孙家在后挑唆谋划，太子怎敢谋逆！可怜他的傻儿子到死都相信外家，觉得他这个父亲心狠手辣，不顾父子亲情。
　　现在，孙家虽然受到打压，但百年世家，势力庞大，周棠不能冒然下手整治。当年为了保留太子血脉留下的这个孩子，也变成了烫手山芋，狠心除去不妥，放出去又怕被孙家利用，真是难办得很。
　　如果沈源还在就好了，如果沈源还在……
　　周棠蹙起了眉头，沉思了半晌才道，“明日给宗□□传旨，皇孙赐名夕棂，记在康王名下，择吉日上族谱。沈氏一门忠烈，与康王感情深厚，平安王年轻有为、风姿英武，其女长乐县主聪慧温敦，与夕棂年纪相仿可以为伴，此后便由平安王府代替康王抚养后嗣，除年节祭祀之外不必回宫。”
　　连城闻言一愣。
　　康王是皇上的同胞兄长，从小体弱多病，所以没有就藩而常居京城。后来皇上起兵，攻入京城之时，康王被前伪帝抓到阵前，用来威胁皇上。康王身体本就不好，又是上刑又是惊吓，最后没熬到皇上破城就一命呜呼。
　　皇孙记在康王名下，以后算是皇上的侄孙，确实可以断了某些人的念头，可是寄养在沈家，平安王恐怕要头疼了。
　　连城想得不错，第二日圣旨一下，不止是沈燚头疼不已，满朝文武、皇亲贵胄尽皆震动。从皇孙变身成康王世子的周夕棂，当日便从颐华宫迁出，打包送到了平安王府。王府上下毫无准备，最后只得匆忙收拾了一个院子给这位小世子居住。
　　沈家这边还忙乱着，镇国公府却是出奇的平静，仿佛对这唯一有着孙家血脉的龙子凤孙毫不关心。
　　书房中，镇国公孙弘义正闭目养神，下首镇国公世子孙敏礼与府里幕僚讨论着周夕棂的事。见父亲始终不言语，孙敏礼不禁泄气，挥手让幕僚都下去，起身问道，“父亲，宝儿被皇上随便打发掉了，我们到底该如何应对？”
　　镇国公骤然张开双眼，双目炯炯有神，与脸上的老态全然不符。他捻着长须，轻声道，“你待要如何？”
　　“宝儿是姐姐的血脉，正经的嫡出，怎么能过继给康王，还送到沈家养着，如果沈家人暗下毒手，岂不是……”
　　“哼！”镇国公重重一哼，“沈燚虽然不及沈源聪明，却也不是无能之辈。沈家与我孙家有隙，沈湘还在宫里做着贵妃，如果宝儿死在他家，就算不是他下手，外人也不会信,宝儿在他家反倒是最安全的，沈燚必定会调派人手保护宝儿。”
　　见儿子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镇国公不禁皱起眉头，儿子资质平庸至此，以后家里的事是指望不上他了。
　　“周棠已经打定主意，‘灭掉’太子一门，现在就算撕破脸接回宝儿，也不可能逼着周棠取消过继的事。这件事就这样吧，让宝儿在沈家平平安安的，以后，哼！”
　　书房外传来求见声，一个小厮推门而入，行礼后道，“国公爷，宁善坊那边传信回来了，胡府这几日闭门谢客不曾见人进出。”
　　镇国公微一沉吟，吩咐道，“叫人继续盯着胡府，再去查查影山外门的商道，最近可有什么人行走，务必查出凤九离一行人的下落。”
　　“是！”小厮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