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29、第二八章 平安王府见“情敌”

　　京城平安王府，位于离皇城不远的长乐坊。
　　那宅子是前朝一个富得流油的王爷在京城的宅邸，占据了大半个坊市，其中布局精巧自不必说，比之皇城不遑多让。当今皇帝登基后，便将这最大最奢华的宅子赐给了本朝唯一的异姓王。
　　平安王是皇上的结义兄弟，一路辅佐皇帝上位，后又镇守边关，抵御外族，是当朝声名赫赫的虎将。不过王爷行事一向低调，受了宅子也请旨分出一半给其他官员居住，使其在百姓中的声望极好。
　　凤九离站在平安王府门前，盯着紧闭的朱红大门，有些纠结到底是翻墙进去偷偷找人好，还是光明正大地通报一声好。
　　许是她站得太久，门口的守卫被这漂亮姑娘看得十分不自在，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通报一声，就瞧见府里的师爷许敬彬从侧门出来，一个守卫赶忙上前。
　　许敬彬闻言朝门前那奇异女子看去，也被其美貌震得一愣，转瞬便回过神。他微微皱眉，仔细打量着凤九离。这姑娘通身的气势，有种身居上位者的威势，仔细看又似野鹤闲云般潇洒，很是古怪，且有着如此容貌，定非等闲之人。
　　他上前一拱手，“请问，这位姑娘可是有事？”
　　见来询问的是个文士打扮的白面男子，凤九离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你是王府的人？”
　　凤九离话说得很不客气，许敬彬也不恼，“在下是王府的门客。不知姑娘有何事？”
　　凤九离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敬彬，这人年不过四十，现在沈源应是将近五十岁的年纪，看来是后来跟着沈源的，怪不得不认识她。“我来找平安王，他可在？”
　　许敬彬微微一惊，这个女子言行举止直接得近乎无礼，但行动间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无法责怪于她。现在她指名要见王爷，似乎全不觉得自己的身份要求见王爷有何不妥，难道别有隐情？
　　许敬彬行事谨慎，觉得凤九离很是古怪不敢带进府中，也不敢扔在街上不理，便问道，“敢问姑娘姓名，可容在下与王爷通报一声？”
　　“我叫凤九离，你去通报吧。”
　　“还请姑娘到花厅暂歇，在下这就去通报。”
　　将人带到前面花厅喝茶，许敬彬派了两个府兵守在门口，自己则匆匆赶去前院书房见王爷。
　　沈燚听人通报许敬彬去而复返，便唤人进来，“先生怎么回来了？”
　　“王爷，府外来了一个女子，自称凤九离，指名要见您。”
　　沈燚倏地站起，大声问道，“你说她叫什么？”
　　许敬彬见沈燚如此反应，便知事有蹊跷，忙答道，“凤九离。那女子在大门外站了半日，守卫看得奇怪拦下我拿主意。可是有何不妥？”
　　“此人现在何处？”
　　“我将她带到花厅暂坐，已派了府兵看守。”
　　沈燚抬步要走，刚走了两步，又回身低声问道，“那女子相貌如何？”
　　“长得极美。”许敬彬沉吟着应如何回话，“年纪大概十五六岁，周身气势却不像这样年轻，看打扮多半是南边来的，说的一口官话。我觉得她不是个普通女子，王爷看要不要先将她拿下。”
　　“拿下？！”沈燚苦笑一声，没有回应，一双手松了紧，紧了松。“先生先不要急着出府，等我见了她再做计较。”说着不再迟疑，抬步向外行去。
　　凤九离安坐在花厅喝茶，对许敬彬安排人监视自己的做法不置可否。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幕僚做事还挺靠谱。
　　就在凤九离将一杯茶饮完时，许敬彬回来了，请她去正堂。
　　凤九离边走边打量四周的景致。
　　现在正值冬季，前几天下了场大雪，将院子里的树木覆盖起来，煞是好看。脚下的甬路打扫得干干净净，一路行来不时有护卫经过，见到他们一行人都是目不斜视，做事的奴仆经过时，纷纷低头，很有规矩。
　　穿过两进院子，才进了主院。主院里伺候的人不少，安安静静不发一声，正中堂屋门上挂着一张大匾，上书几个大字：忠义堂。
　　凤九离一见差点笑出声来。
　　好好的王府，起了一个土匪窝的名字，还挺有喜感！
　　许敬彬将她领到正堂门口，便告辞退下。凤九离抬步进了屋子，瞧见右边首位坐着一个男子，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几岁，剑眉星目，皱着眉很严肃的样子，见她进来，那男子僵在当场。
　　看来这是认识她的人了。
　　凤九离不多言，笑着坐到他对面，细看他的脸。这张脸与沈源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应该是故事里说的那个凤凰女的幼子吧。沈源打发儿子来见她，也不知是何意。
　　两人互相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沈燚坚持不住败下阵来。他起身执子侄礼，向凤九离一拜，道，“拜见影山圣女。”
　　凤九离坐着不动，微微点头算是回应，“沈源呢？”
　　沈燚闻言一愣，猛地抬头看向凤九离，见她神色丝毫不变，才悠悠地道，“家父已过世多年，圣女难道不知？”
　　居然死掉了！凤九离惊讶不已，再看沈燚的神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一时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连那梦中反复的刺痛也变得那样清晰起来。
　　沈源死了，这个一直存在于她潜意识中，想不起也忘不掉的人离开了人世，与爹娘、哥哥一样长埋地下了。
　　这个念头在凤九离的心中萦绕，挥之不去，她低头垂目，脸上表情平静，一口气却哽在喉中，不上不下。突然，她展颜一笑，那笑里的苦涩和悲伤让人不忍直视。
　　沈燚别过脸去，低头不语。他不想看到她笑得弯起，却满是痛苦的眼睛。
　　两个人一坐一站，皆是沉默。屋里气氛压抑，连带着伺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久，王府的管事过来禀报，说老夫人和王妃回府，听说王爷这边有女客，便叫客人到内院一叙。
　　沈燚挥手让战战兢兢的管事下去，转身对凤九离道，“不知圣女是否要见见家母？”
　　凤九离重重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胸中的郁气全部放掉。沈源死了，那对当年的事知道得比较清楚的，除了伺候沈源的人，便是他的夫人，去见见也无妨。
　　她朝沈燚点点头站起身。
　　“请。”
　　沈燚引着凤九离进了内院，直奔老夫人的住处——禧瑞堂。
　　两人刚进院子，迎面遇上一个婆子。那婆子与沈燚行礼，一抬头看到沈燚身后的凤九离，顿时僵在原地，半蹲着忘记起身。
　　沈燚见是母亲身边的张妈妈，也不好责怪，皱着眉轻轻一咳，“张妈妈请起！”
　　张妈妈瞬间被惊醒，连忙低了头，让到一边，“王爷请，老夫人和王妃正在等候。”
　　今日郑老夫人带着儿媳、孙女进宫看望贵妃，刚进府就听管事回报，许先生带了一个美貌女子进府，王爷正在正堂招待那女子。
　　郑氏有些奇怪，自己儿子与儿媳感情颇深，对其他女子多半不放在眼里，许师爷为人一向妥帖，不管后宅之事，且这人被引到正堂，恐怕不是那等要进内院的女子。
　　她本待不予理会，却见儿媳眼神闪烁，再加上小孙女人小鬼大，靠着自己撒娇说想见见那娇客，她也不忍拒绝，便使了人去外院叫王爷带人进来相见。反正是女客，到王府拜访，自己作为老夫人招人来见，也不算失礼。
　　但等沈燚带着那女子进入堂屋，郑氏看清来人之后，手中佛珠啪地摔在地上，她止不住浑身颤抖，一口气噎在喉咙，当场晕了过去。
　　沈燚和秦氏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郑氏放平躺好，一叠声地叫请大夫，屋里丫头、婆子乱作一团，拿药的拿药，叫人的叫人，反倒把凤九离晾在一边。
　　凤九离不以为忤，随便捡了个位子坐下，也不说话，看着满堂的忙乱。突然衣摆被人拽了拽，只见身前一个小人扬着脸期待第看着她，那眼中的神情似悲似喜，完全不是一个小儿该有的眼神。
　　凤九离看着颇为惊奇，弯腰将小人抱起，放在自己怀中，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璃！”沈玉雪有些不确定第低声叫了一句。这人与沈璃年少时长得几乎一样，只是气质上有些差异，见她从门口进来，她几乎要叫出声。
　　现在祖母那边闹得人仰马翻，她趁机溜到她身边，想偷着确认一下，如果不是，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如果是，那她……
　　怀里的女娃娃身体有些僵，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重坚定，这个神态那样熟悉，凤九离心中一惊，她俯身贴着女娃娃的耳朵，用几乎是呢喃地叫了一声，“小白？”
　　女娃娃浑身一抖，眼圈红了，泪珠沿着微鼓的腮边滚落，脸上却满是笑容。她张开手抱住凤九离的脖子，脑袋抵住她的肩膀，无声的落泪。
　　此时已不需再确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