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鹤西泽

2、第 2 章

　　“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你哥哥！”

　　“你所爱之人，你的亲人，你的好友，全都会因为你死无葬身之地！”

　　师青玄站在黑暗中，惊恐地四处张望。

　　“你是谁！出来！给我滚出来！出来！”

　　“出来！”

　　“不得善始——不得善终！——”

　　“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话像火一样，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烧灼起来。

　　他终于受不了，跪了下来，在彼岸花海中，放声恸哭。

　　绝望、痛苦、恐惧到极点的时候，他已被泪水淹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像是迫不及待一般，隔不了多久，那些恐怖的诅咒就会冒出来。

　　太频繁太频繁，哪里都会冷不丁冒出这些声音。

　　听到后来，师青玄甚至怀疑不是有白话真仙在诅咒他，是自己在诅咒自己。

　　梦里也是，连梦中也不能被放过。

　　他去找了哥哥，他不想被哥哥发现自己这么痛苦这么绝望。他本来想冷静一点把白话真仙的事情说清楚。可是最后他还是把脸埋在哥哥怀里，紧紧地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止不住地颤抖。

　　“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青玄，有哥哥在，什么都会没事的。”

　　父母双亡，冷冷地看着那些亲戚饿狼般贪婪地争夺财产的哥哥，会这么温暖地安慰自己。在无路可逃的黑暗中，是哥哥一剑刺破白话真仙，把小小的自己抱入怀中。

　　“别怕，青玄，别怕，哥哥在这里啊。”

　　及至少年的时候，趴在哥哥的背上，被哥哥背着往山上走。虽然自己的一条腿被毒草蜇到动弹不得，但是哥哥的背是那么坚实、可靠，把迎面吹来的山风阻隔开来，自己趴在上面，就永远不会塌陷下去，只要在哥哥身边，就——

　　“笨蛋，睡着了？也就你会碰上那种傻草还……你哥我怎么跟你说……真是……不过没关系……就那种……马上……好了……”

　　哥哥温暖柔和的嗓音在呼呼的山风中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和天上一晃一晃的星星一样，自己或许真的快要睡着了。

　　然后自己真的睡着了。

　　真的睡着了，手中的杯酒洒了一地。

　　这场飞升，就像做梦一样。

　　真的就像做梦一样，一转身，在梦中，哥哥正站在面前。

　　师青玄觉得从未见到哥哥笑得这么开心过，他的眼底金光熠熠，朝自己伸出手——

　　“青玄。”

　　青玄，哥哥在这里啊。

　　哥哥在这里啊

　　别怕，哥哥在这里啊。

　　什么都会没事的。

　　什么都会没事的。

　　哥哥会把那个胆敢诅咒你的白话真仙找出来杀掉的！青玄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会让那个畜牲——

　　师青玄突然不敢再听下去了。

　　第一次，哥哥的安慰好像失效了。明明哥哥比以往更强大，但在哥哥身边的时候，他感觉不到安心。

　　抱着哥哥温暖的身体，他没来由地感到悲哀，一种无法消除的悲哀，命运一般的悲哀。

　　他不想哭的，他没有哭的念头，但他无能为力地任由汹涌的泪水濡湿自己的脸庞和哥哥的衣服。

　　泪水，如此温暖，又如此无力。

　　师无渡说到了便会做到，更何况是弟弟的事情。

　　别担心。哥哥总是这么说，却没有透露过更多的消息。像是要嘲讽师无渡做下的承诺和之后天罗地网的绞杀，白话真仙带着它的诅咒蹦跶得越欢了，在师青玄身边。

　　师青玄知道，这次的事情只能自己来。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师无渡挡在身后的孩子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明兄，我真是受够了！我一定要把那个可恶的白话真仙找到！”

　　师青玄拉着才结识几个月便成为了自己最好朋友的整日无所事事的地师明仪一起寻找白话真仙的下落。

　　“你最亲的亲人、你最好的朋友，全都会因你，死无葬身之地！”

　　念着这个了熟于心的诅咒，师青玄握紧拳头，咬着牙齿看着明仪刚想说话。

　　明仪一抬手止住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担心，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明兄，我知道情势不对，但是这话也太绝情了吧！”

　　明仪态度安然，并无表示。

　　只是在看到师青玄摊在桌上的卷轴时，微微挑起了眉毛。

　　“这是我哥早就查到的，白话真仙所有的猎物都在上面了。”

　　“明兄，怎么样？你看出什么了吗？”

　　明仪盯着卷轴看了一会儿，抬起眼看到正期待地注视着他的师青玄，缓缓开口——

　　“我觉得，写得挺好的。”

　　“照着这个查，说不定真的能很快找到白话真仙。”

　　“是吗？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照着这个卷轴查了好久，什么都没查到。”

　　师青玄揉着头发，苦恼地对着卷轴喃喃。

　　明仪瞥了他一眼。

　　他藏在袖子下抓着扇子的那只手，抖得很厉害。

　　明仪没有说什么，转过脸去，只是垂着双目，安静咀嚼着，那副专注认真的样子，就像正在吃的糕点是什么非常重要、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