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先结婚》宁远

12、第 12 章

　　池凛逃走之后，也觉得自己有点小孩心性，怎么被调侃了两句就受不了？
　　尽管她本质上很不喜欢这些闲言碎语。

　　一个人去学校两条街之外的地方吃午饭。到这个时代之后，每次吃饭她都有点困难。不是因为没有吃的，而是选择实在太多，每一种她都尝试，挑花了眼。
　　今天她独自一个人就餐，不用跟着刘卉昕的喜好，可以自己选择，倒也轻松不少。
　　走到一条小街里，见有间铺子特别红火，里面挤满了人，大家紧挨着坐在一块儿边吃饭边聊天，桌上什么样的食物都有。
　　跑堂的一手一个大盘子飞速穿梭，居然是活人。要知道之前她吃的几家店全部都是AI在服务。
　　感觉这家店比先前去过的多了一份人情味。
　　池凛打开店门，一股热浪和人声扑面而来。
　　这是间非常老式的餐馆，和已经普及的饭店运营模式不同，这儿没有在每个餐桌上按点餐系统，而是和几十年前一样，要排队点餐，与人类店员交流。
　　所以来这里的客人基本上都有一定年纪，带着一颗返璞归真的心来怀念以前的日子。

　　池凛排队要了一碗面，加一份叉烧和一颗蛋，再来六粒煎饺。
　　“就要这些了吗？”店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几乎是素颜，笑起来特别甜美，问池凛这么一句，池凛本来就有点动摇的心思更加摇摆。
　　池凛看着不远处巨大又明亮的吊挂式菜单说：“再追加一瓶，啤酒。”
　　“不好意思。”店员非常抱歉地看着她身上穿的校服说，“我们不向未成年人出售酒的哦。来一杯可乐怎么样？”
　　可是我已经32岁了啊……
　　池凛痛心疾首。
　　原主还有3个月才到18周岁，没办法，只能放弃啤酒，选择了可乐。
　　支付的时候她还特意问了一句，这里可以刷脸支付还是扫码支付。之前买煎饼时的尴尬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店员说两种都可以，看您方便。
　　方便还是扫脸方便，池凛支付完后发现手机里进来一条提示，依旧是家长系统提示她这个月还剩下多少零花钱。
　　今天中午这一顿她花了78元，找了个角落坐下等餐的时候，收到妈妈发的微信语音。

　　其实这几天原主妈妈一直有在发语音过来，问她学校怎么样了，不要捣乱，要听姐姐的话……
　　一开始她都没回，可对方还在孜孜不倦地问候。能看得出来，对方也不在意自己是否回应，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冷漠对待。
　　反而让池凛有些不忍心。
　　池凛从系统先生那边学来该怎么使用微信，试着回复她。
　　在收到池凛第一条微信的时候，妈妈发了一个泪流满面的图画回来：
　　“你终于舍得理妈妈了……妈妈好感动，妈妈从来没想到能收到你的微信。”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时代的长辈居然如此卑微。

　　这会儿妈妈又发微信来，问她怎么午餐才花了这么点钱。
　　原来这个家长系统可以让远在千里之外的长辈知道自己花钱的动向。
　　“午餐非常重要，一定要吃饱吃好。才花了78块钱……小凛你在哪里吃的饭啊？我看这几天你都没怎么花钱。不要吃不干净的餐馆啊，不然吃坏我宝宝的肚子怎么办。”
　　宝宝……
　　这个称呼让池凛情不自禁眯起眼睛。
　　有点恶心是怎么回事。
　　除了卑微之外，这时代的母亲居然很肉麻。

　　打字是不会打，但是池凛会发语音。
　　“母亲大人放心，我找到了一家特别物美价廉的馆子，这里的顾客很多，相信大众的选择，应该不会吃坏身子的。”
　　一松手，语音发出了。
　　这微信真神奇，池凛非常想要了解它运作的原理，如果能将此秘术带回大原的话，传递军情要事不仅能够大大节省时间，还能保证私密性。

　　彭梓媛正赶着去下午的会议，坐在车上听见女儿发过来的语音，整个人愣住了。
　　母亲大人？这是什么活久见的称呼？
　　而且，物美价廉的馆子？她家这位祖宗居然对物美价廉有兴趣？
　　小凛永远只选贵的不选对的，曾经叫嚣着“你不就是喜欢楼力行的钱？他那么多钱得花到什么时候？我好心，帮他花一花”，一顿饭吃掉两千的情况多到她都记不清了。
　　什么时候吃午饭居然能控制在两位数？
　　结合楼觅之前发来的消息，彭梓媛眼泪都出来了。
　　孩子长大了，终于知道心疼妈妈了。
　　彭梓媛一感动又往池凛的账户上转了一万。
　　“小凛，妈妈这个月出差没法在你身边陪你，千万别怪妈妈。等妈妈回去之后就带你去玩去买东西，一言为定。”

　　作为大原肱股之臣和陛下的妻子，池凛一向心怀天下，拒绝铺张浪费。
　　一顿饭只吃一碗粥配一个菜这事儿她坚持了三年。
　　要不是被流放，她估计能一直坚持下去。
　　刚才点那一套加料的面和煎饺已经太多，太过释放内心的邪念了，这位母亲居然还嫌花得少……
　　池凛在认真思索着“慈母多败儿”这件事时，她点的餐来了。

　　几片脂肪丰富的厚切叉烧铺在热腾腾的面上，汤头浓郁，一看就知道味道会很好。
　　煎饺被煎得金黄，咬一口，酥脆的外衣裹着肉香，即便有点烫嘴，池凛还是一口吞了。
　　舀勺汤，夹一坨面放入勺子里，汤面同时入口，满足感跟着食物一块儿流到心窝里。
　　那蛋更是厉害，外面熟了里面还是流心，蛋黄别有一番香甜滋味。
　　这个时代有许多她不曾想过的烹饪技巧和调味方式，吃得开心，暂时将烦恼和思考放下，全心全意品尝美味。

　　中午这一餐让池凛心满意足，下午地理课即便全程等同于听天书，她依旧火速做好笔记，待晚上回去慢慢消化。
　　下午放学回家，记得去保安那边签收了快递。
　　保安一开始也没认出她来，再仔细一看，这不是住在楼家的那对母女中的女儿么？
　　以前是爆炸头来着，走哪儿都醒目，突然换了发型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可算来了。”
　　保安叫了另一个人来帮忙，把快递搬出来，是张巨大的床垫，还有池凛之前网购的用来把头发弄回黑长直的染发剂和药水。

　　长骏花园社区是24小时封闭社区，所有来访者都必须在保安这边登记信息，由保安和业主确定之后，开车送到业主家门口确定没有什么异样，保安才会离开。更不用说快递了。
　　一切快递都不得直接进入社区之内，保安有专门存放快递的房间，等业主在家之时，他们会亲自将快递送上门。
　　楼觅这个快递又大又厚，两个保安一起搬都费劲，几乎将存储快递的空间占去了1/3，其他快递都快没地方放了。
　　池凛看到快递也吓了一跳，这么大，莫不是床？
　　送到家里一看贴在快递上的说明，床垫，和床没什么区别。
　　这个床垫看上去应该很好睡，楼觅也是个懂得享受之人。

　　楼觅卧室的锁修好了，关着，床垫暂时只能放在客厅。
　　池凛在自己的卧室里也能和系统先生聊天，怀着尝鲜的心情点了一份“意大利面”当晚餐，回到卧室中一边吃东西一边和系统先生对话，希望能从博学的先生那边得到更多寻找陛下的线索。
　　不知不觉已深夜。

　　凌晨1点，楼觅从车库上来，电梯门打开时有点低血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几乎看不清路。
　　她本能地往外走，脚下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瞬间整个人扑了出去。
　　本以为会摔得十分惨烈，没想到居然倒在一片柔软的事物上，毫发未损。
　　等眼前发黑的感觉退去，楼觅这才看清，这不是她爸买来孝敬她的床垫么。
　　行啊……让小混蛋帮忙签收，结果就堆在电梯门口，这位置也找得太让人没法防备了吧？
　　别说她打练习赛累了一整天，在什么东西都没吃的状态下恍惚着进屋，就算睡了一天觉刚起床，能飞檐走壁的时候进屋指不定都会被绊一跟头。
　　今天依旧是很欠揍的小混蛋。
　　可是床垫还真不小，沉，估计池凛一个人也没法弄。

　　床垫可真舒服，虽然还有一层包装没有拆，但楼觅已经能感觉到它的包容度和支撑力之强大，果然配得上她的喜欢和期待。
　　累了一天，脑压特别高，楼觅摔了这一跤之后根本不想起来……

　　池凛把盘子拿出来，顺便上厕所，忽然瞧见昏暗的客厅一角有个人躺在那，仔细一看，不是楼觅么？
　　莫非她出电梯门的时候没看到床垫，摔倒了？
　　池凛心里痛呼一声，都怪她，对电梯这种现代产物还不够敏感，忘了那边就是电梯门。
　　池凛赶紧上前查看她伤情，没想到在哪摔倒就在哪躺下的楼觅居然睡着了。

　　心也挺大。
　　池凛忍不住笑，蹲在她身边，发现她头发又长又柔顺，即便距离不是很近依旧能闻到来自楼觅发丝里散发出的香味，浓密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一排清晰的阴影。
　　之前几次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池凛都没好多看她的样貌，只觉得这年轻人太暴躁，生怕和她对视时间长点儿，又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争执。
　　现在睡着了看，长得倒是很端正，即便是接近素颜的状态依旧耐看。
　　对美丽的事物，任何人都有驻足欣赏的冲动。
　　不过池凛看着看着，忽然瞄到一处不得了的地方。
　　楼觅趴着的姿势有点要命，领口开太大了。
　　池凛立即站起身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在大原，和这个时代一样，因为同性可婚且她自小就明白自己的取向，所以即便是对同性也很尊重，该讲究的一点儿都不怠慢。
　　这个点钟楼觅回来直接趴地上睡，想必是非常累了，不要打扰她……

　　楼觅就这样趴着睡了一整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胸被压得特别痛。
　　楼觅痛苦地捂着胸坐起来，迷茫地看着客厅。
　　我昨晚就这样睡着了？
　　小混蛋也不叫我？
　　好吧，她不趁我睡觉的时候作乱就谢天谢地了。
　　楼觅正打算起身，发现身上盖着暖和的被子。
　　被子上是动画人物魔童Nori的logo，这不是池凛的被子么。

　　这会儿是早上不到6点钟，楼觅抱着被子赤脚站在池凛卧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没人应答。推了推，门没锁，直接开了。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小混蛋就这一床被子，无论春夏秋冬就只盖它，把它送人了又不知道备用的被子在什么地方，没被子盖，缩了一夜。
　　虽然中控温度不会太低，可是入秋之后气温很不稳定，晚上还是会冷的。
　　看，冻了吧，池凛正抱着自己缩在床角落里，睡得像团瑞士卷。

　　楼觅从来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会帮池凛盖被子。
　　池凛似乎非常警觉，被子一盖在身上就醒了。
　　楼觅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大清早跑到人家卧室里来，还在床前相遇，这场景有点儿说不清啊。
　　准备了一肚子“我不是我没有”的解释，最后也没有用上。
　　池凛对她淡淡一笑，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楼觅来，紧抱着被子轻轻翻了个身，再次进入梦中。
　　……

　　她好像梦到了陛下。
　　那年她为了抵挡叛军，带着仅剩的两百残部坚守佑德。
　　仗打到最后，很多人都顶不住，自杀殉国。
　　池凛也觉得自己会死在那儿，可是最后陛下来了，带着五万大军亲征佑德，将她从死尸堆里挖了出来。
　　“你我二人，黄泉碧落，永不再分开。”
　　这是她睁眼看到陛下之后，陛下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陛下的眼睛陛下的脸，周围同袍的尸体，以及一白如洗的天空……所有的细节她一直记到了今天。

　　誓言犹在耳，醒来却独自一人在陌生的世界，躺在陌生的床上。
　　池凛坐起来，看着从窗帘外透进来的光，看着墙上微微闪烁的智能家居系统提示灯，看着床头的手机。
　　这里什么都有，只是没有陛下。

　　池凛轻笑一声，正准备下床的时候，发现被子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己身上。
　　是楼觅拿来的么？
　　把被子叠好，池凛去院子里打打拳，活动筋骨，开始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