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缘生花鸢期南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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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味之毒……”
这世间奇怪之毒无数，无色无味之毒，多么广泛的一个概念，如此一来，相当于一点线索都没有给极乐问众人留下。正如刚才那纸条上所说，这无色无味之毒加重了叶景逸的中毒状况，发作时间的确缩短了整整一小时。叶景逸的眼神开始有轻微的涣散，身体像筛子一样不住的抖起来，原先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更像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丧尸一般。
这点变化当然逃不过极乐问众人的眼睛，上官乐站在一旁，面色愈发阴沉，竟然是无声的笑了起来。
“上官乐，你笑什么？”褚东冷哼道，“听到噩耗还笑得出来，真是没心没肺。”
“呵，我是在笑这个狩猎者组织。”上官乐摆摆手，将半倚靠在墙上的身子直了起来，“你设想一下，今日虽说我们在妖市里面大张旗鼓地抓人，但是我们最开始穿戴皆极乐问的服饰，加上羽大人这张面具，这妖市谁人不认得？怎么还会有风声走露出去？”
褚东沉默着，上官乐说的的确有道理，他们的行踪从到那个世家套话前都是公开的，但是从他们前往青楼时，柳宁就已经用了一部分傀儡娃娃冒充他们回到极乐问，引开了视线。那现在的行踪又怎么会暴露？任凭“狩猎者”们再怎么强大，他们也识破不了傀儡术。因为褚东，就是当年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傀儡师。上官乐刚才那番不咸不淡的话就是向众人暗示，我们当中有内鬼。
“无稽之谈，如若我们当中有内鬼，为何不在我们去那座青楼前将视线引向别的地方？我们进了青楼，发现人去楼空，不就相当于把有内鬼这种事情推在了阳光之外。”褚东不在意的扭过头，嘲讽上官乐。
上官乐从墙角的阴影中走出，踱步到褚东身旁，一把掐住了褚东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眼神里透着寒光，另一只手两指一聚凝出了一团黑色的火，妖异的样子萦绕在他的指尖，仿佛是一只凶恶的野兽，发出桀桀笑声的同时挥舞着自己的利爪。“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上官乐凑着褚东的耳朵，嘴角挂着一个奇异的弧度，“傀、儡、师……”上官乐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轻不响，刚好飘进了众人的耳朵，众人瞳孔皆是在霎那间放大，眼睁睁看着上官乐拿那团妖异的火点燃了褚东一丝碎发，化作灰烬飘散在空中，星星点点的黑芒顺着三两缕阳光的方向飞去。
虽说隔着镜头，但是那位幕后黑手确乎是感受到了一丝寒意，彻骨的寒意。如同来自亡命徒那般的杀意席卷而来。他一只手撑着头，翘着二郎腿，在黑暗中发出一丝笑。屏幕上的上官乐背对着极乐问众人说道：“说的也是，应该是我多心了吧。内鬼这种事，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买通了，看大家也都不是很富裕的样子啊。”
“牙尖嘴利。”黑暗中的狩猎者默默在心里给上官乐留了一个标签，多少对这群人提起了一点兴趣。
“有人在监视我们，说话做事都当心一点。喜欢看，我们就演一出戏给他们看看。”一阵低沉的男声飘入了众人耳朵中，分明是上官乐的声音。上官乐面对初升的太阳说了些什么，但看口型却又对不上。众人这才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打算顺水推舟，演一出“内鬼大战”。
倒计时三十二小时。
早晨六点。
太阳像个刚睡醒的孩子，缓缓从云朵的被子里探出一点头，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他的视线略过这片土地，给这幅美丽的山水画添上了几笔淡淡的金色，朦胧的美感惊艳无比。他伸了个懒腰，缓缓走下云朵床，开始今日繁忙的学业。
可惜，再美的风景到了极乐问众人眼里都是浮云。现在他们脑子里全都是“花鸢阁、监视，狩猎者，七窍流血，三十二小时”等等关键词，像极了一首魔性的乐曲在不停循环洗脑。他们此刻已经到了缘生地界，风风火火地又开始挨家挨户地踹门拆家。如同刚才在纨筠一样，妖魔鬼怪们集体被惊醒，抄家伙出来，然后就被揍回家去了，一边要跟大小世家解释来由，忍受一些冷脸，再大打出手，一边还要处理那些不长眼的杂碎，极乐问众人既身累又心累，叶景逸自己内心其实很愧疚。
“对不起，大家。”叶景逸背靠着武器堂的一面墙，仰着头说道，“我自己的原因，才把大家牵涉进来，害你们休息不了啊。”叶景逸的脸色很难看，嘴角勾着一丝苦笑，中毒之后，一直是他的战斗力最低，虽说他也不想成为大家的拖油瓶，但是他没有办法。武器堂里一片狼藉，门外还有几个顽强抵抗的侍卫的尸体，他们在这个世家里找到了和狩猎者有关的东西。片刻的休息时间里，叶景逸偏偏就要煽情一下，真是不长眼。极乐问众人身上的“白床单”早就变成了血衣，混杂着自己的和他人的血。沫子干脆把压住伤口的法术改成了失去痛觉，血流的太多了吃点药丸，伤太重了压制一下，衣服脏了再换，这样的几个小时对极乐问这群从死人堆里滚过的人来说其实没什么，但的确很累。
“叶景逸，停止你那猪脑子里的愚蠢想法。”一路闭着嘴的方煜总算说话了，尽管不太好听，“你对不起我们就赶紧给我滚起来去找到狩猎者的首脑，你能行吗？”
叶景逸闭着嘴不说话。
“你自己看看。头发散了，全身是血，脸色这么难看，你有资本担心我们吗？”方煜和羽卿尘坐在一起，羽卿尘受了伤，方煜正在帮忙沫子救治他。方煜其实平常一看长的没什么攻击性，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出门前他为了方便打斗把长发编成了一个大麻花，此刻几缕碎发散落下来，把方煜原先笑起来特别好看的眼睛勾勒出了几丝攻击性，目光里仿佛有一团燃烧的火，炽热而明亮。一双长腿上摆着他的剑，剑叫“痴愚”，锃亮的剑身沾满了殷红的鲜血，竟与它形成了一种相辅相成的妖异的美。方煜温柔似水的眉目在此情此景之下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犀利，仿佛要把叶景逸的天灵盖掰开看看他脑子里装了些什么浆糊。
“你……”方煜还想开口讽刺他两句，就被沫子用符咒封上了嘴巴，只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滚蛋了。
“套话套出了什么？”沫子一边问，一边分别扔了一些药丸和符咒给众人，在她给羽卿尘包扎完伤口之后顺手把方煜身上的符咒解开了。
“那个掌门说，花鸢阁里的奴才常跑到他们这放些小瓷器，他权当是里头的假姑娘给的一些小利息。直到有一天，有个老妈妈出来找到他们，说，再过几个星期会有一帮人来这儿，让他们借着排查私有财产的由头把监视器装在整个缘生境内，控制设备也要交过去。”柳宁在墙角坐着，不慌不忙地掏出便携光板开始敲敲打打。敲到一半，他掏出和之前打斗时崩断的一样的皮筋把自己的染血的头发和衣服施法清理一下后绑成了一个小啾啾，顺带把众人的也都清理了一下。
“因为花鸢阁常有这种给钱帮忙的事情，他们也没多想，就按照吩咐在各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里装了许多监视器。装完之后的第二个星期，狩猎者突然来了。”柳宁继续报告，说到这儿，十二只眼睛全都盯紧了他，“因为这个掌门人老奸巨猾，他在装了监视器后先是收为己用了一个星期，没成想，刚好录到了这个片段。”说罢，柳宁把光板上的视频投影了出来。
一旁的叶景逸突然按住了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隔绝信号了没。柳宁看看他，在光板上打了几个字：已知的监视器我让褚东用傀儡娃娃销毁了，没留下痕迹。叶景逸点点头，回了他：还是要当心，我在外面布层结界。柳宁点点头。叶景逸刚想伸手布置结界，就看见一道黑芒闪过，整个宅子被笼罩进了结界当中。叶景逸随着光源的方向转头对上了上官乐的目光，上官乐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又一言不发的坐到墙角去了。
柳宁继续放视频。视频里只见到黑芒一闪，一群戴着面具的黑袍人就出现在了视野当中。叶景逸眉头一皱，虽说之前他们见识到的“狩猎者”十分强大，但是这种视角来看，不过就是普通的瞬移罢了。视频继续放，黑袍人们走过一条条街道，来到了缘生区东南角落里一家不起眼的药房。花鸢阁比较富有，给世家的监视器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高等的，视频清晰度当然也非同小可，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药房木匾上的“净梅堂”三个大字。褚东皱皱眉，说道：“停。”角落里的上官乐似乎也被这突兀的一声给惊到了，扭过头看着他。“净梅堂，不是早就因为非法炼制丹药，私养兵力而被封禁了嘛？怎么还存在？”褚东一语点醒梦中人。净梅堂当年的案子是出了名的，下了死命令要把净梅堂从这世界上铲除，如果说净梅堂还存在，那么当年的案子里就必定有“狩猎者”插手。
沫子在一旁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的……净梅堂早就没了……”上官乐注意到了沫子的反常，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净梅堂一定消失了？”沫子抬头看看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她说：“因为当年他们非法炼制的丹药中，有一种药叫做梦回还。那种药，要用我们梦魔一族的血液配着一些名贵草药而炼制成基底。当年我大伯就是被他们抓走了，梦魔一族当初非常的弱，没办法抵抗……案子被人揪出来的时候，梦魔一族已经没剩下多少血脉，接近凋零。我作为家属和关键证人，亲眼看着那个净梅堂堂主被送上处决场，夺走了灵力，废了他的经脉。”沫子的声音是沙哑的，她咬牙切齿地讲完这个故事。
“他没有后代吗？”上官乐问道。“没有。当初净梅堂整个连根拔起，一切有关人根据情况不同都被送上了处决场或者黑牢。”沫子摇摇头，神情恢复了正常，眼睛里的血丝退散了一点。
线索就这么断了。没有后代，没有意外，那这个净梅堂又是从何而来？
视频继续播放，黑袍人进去后过了十分钟又出来了，之前接待他们的人却没有跟出来。这一点很奇怪。黑芒再次一闪，黑袍人从视野范围内消失了。全缘生区内，被傀儡娃娃查出的监视器多达近一百个，可是这一百个监视器内没有一个出现黑袍人的身影。又过去了五分钟，一百多个监视器内约莫有二十几个拍到了药房爆炸，之前净梅堂门口的监视器拍到的十分清晰。就在一瞬间，没有火星，药房就这么爆炸了。药房在东南方向，那一块的治安十分差劲，一个房子爆了一串都爆了，像极了点烟花。整个南区至此遭到了严重伤害，多米诺骨牌的效果完美被“狩猎者”利用了起来。
看着视频，众人不由得翻涌起了一阵恶寒。“惨无人道”四个大字应该就是对他们最最贴切的评价了。这下他们看明白了，净梅堂并不是非常重要的角色，只是一个被人利用后再抛弃的无关紧要的废物，首当其冲起到了第一块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时针已经悄悄又走了一圈，倒计时三十小时整，早晨八点。
“花鸢阁，不用去了。”叶景逸抬头看看众人，笑着说道，“也是个和净梅堂一样的大幌子 ，如果想要尝试着当一个爆炸的人体气球可以去玩玩。”叶景逸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
“我们该上路了，去南渡会会老朋友。”叶景逸一招手，走出了这间武器堂。武器堂内灯光昏暗，外面则是阳光普照，一瞬间，叶景逸觉得自己像是被褚东和柳宁秀恩爱时闪瞎了狗眼。持续往前走，叶景逸看看世家院子里倒下的那些士兵觉得很好笑，他的心里好像被鲜血洗过后染上了恶毒的念想。
上官乐手指一划，结界开了一条缝，他们总算从死人堆里出来了。叶景逸一行人跟随着出城的大部队缓缓向前走去，刚过城门口，便听得石破天惊的一声：
“砰——”
又爆炸了。缘生区内隐隐好像也成为了多米诺骨牌的一环，透着死亡的血腥味。火光满天，遍地哀嚎，人们疯狂地逃窜，叶景逸看着这如人间修罗地狱般的景象，内心毫无波澜，他的脑子里好像是带出了什么不详的回忆，伴随着一个人桀桀的笑声……
叶景逸拼命甩甩头，余光刚好看见了褚东正双手抱胸站在门口处，仿佛在欣赏这爆炸带来的美妙音乐剧。叶景逸走到他旁边，无声地笑了一下，问：“还记得当初你跟我说的话吗？”
“任这血染江山，生灵涂炭，我自立于尸骨之上，笑看众生。”褚东的心就像是生在黑暗处的一汪潭水，没有任何感情色彩，映不出这世间沧海桑田，人情冷暖。
不过，这世间万物皆有丑恶之面，我并非不愿揭开面具，而是身戴面具。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缘生花鸢期南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