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一级辅助》北枯子

1、离开

　　卡斯帕帝国，伯德温伯爵庄园西侧楼二层。

　　这是一个整洁干净到几乎毫无人气的房间。恒星光芒从窗口进入，照在大床中央的鼓包上，宣示着这个房间主人的存在。

　　“噹，噹。”两声敲门声蓦地响起，划破了房间中安静的空气。仿佛被触及了某根紧绷的弦，床上的人猛地弹坐起来，大口喘息着，却是没有理会叩门者，而是伸手揩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翻身下床三两步跨进了盥洗室。

　　用冷水抹了把脸，伊格纳兹抬头死死盯住镜子中黑发的白皙少年，看他纤瘦柔韧的身材和琥珀色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了实感，呼出一口气向后靠在了墙上。

　　是了，镜子里的人早就不是地球时代那个被狠狠背叛，而后追逃、刺杀、挣扎，终究在荒僻的小巷中凝望着旧楼缝隙中灰蒙蒙的天空，安静流完最后一滴鲜血的黑客弋慈了。

　　他现在是星际时代的大少爷——伊格纳兹·伯德温。

　　“大少爷？”没听到房主回应，叩门声再度响起，敲门者不紧不慢地唤道，“少爷，该起了。家主与夫人还在楼下等您辞行呢，您要是再不下来可就太失礼了。”

　　“知道了，马上就来。”伊格纳兹挥去脑中残留的噩梦影像，扬声应道，“劳烦您了，理查德爷爷。”

　　管家应下，脚步声渐渐远去。伊格纳兹转出盥洗室，从衣柜中取出熨洗整洁的衣物换上，又对着镜子好好整理了一番褶皱，捋好刘海，甚至还喷了点儿香水。

　　——以确保自己看起来精致得体，斯文俊秀，是一个伯爵少爷该有的样子。

　　不是他过于谨慎，实在是这个地方不太对。

　　若是初来乍到，他没准会被重获新生的喜悦蒙蔽双眼。但伊格纳兹已经在庄园中生活了两三日，这些时间足够本就敏锐的他感受到其中异常——比如，他的房间中过于稀少的生活气息。

　　洗漱用具、枕头被子，统统都是一份，柜子抽屉中遍寻不到多余的东西。这一点还可以推说是未来的习惯问题，那架子上没有任何翻看痕迹的藏书呢？

　　如果说藏书只是摆设，那衣柜中的衣物呢？

　　他方才更衣动作之快可不是因为对原主的搭配习惯有多么了解，而是衣柜中除了睡袍，就只有这一种款式的正装了。任何一个正常人的衣柜，都不应该这样。

　　除此之外，他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没有见过原主父母哪怕一面。这位杜尔西夫人是继母，倒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身为亲生父亲的查林伯爵，在长子高烧昏迷时没有丝毫关心，儿子身体刚转好也不说让人好好休息，却是立即安排了一趟星际旅行，就很值得疑惑了。

　　一会儿倒是要看看这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收拾东西没有耗费多久。伊格纳兹倒腾一会儿，拎个精致得更像是装饰品的小箱子就下了楼——主要那房间里也实在没什么可带的。

　　穿过走廊，转过隔断，就看见一男一女在正厅中坐着。男人已至中年，蓄了一点须，面容威严，即使穿着便装也没能折损他的气势。女人看不出年龄，只觉得一身装束极尽精细华美。两人正是原主记忆中父亲和继母的模样。

　　伊格纳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正思考该如何解释让长辈久等的失礼举动，抬头却见查林伯爵已是满脸慈祥的微笑。

　　“这几天休息得还好吧？”

　　寒暄？伊格纳兹一愣，受宠若惊地答应道：“挺好的，谢谢父亲关心。”

　　查林伯爵点点头，接着说：“这次我和杜尔西都没什么时间，你一个人出去可要玩得开心点。”

　　伊格纳兹刚想答应，一个念头蓦地闪过，他于是咽下到嘴边的话，转而试探道：“我刚康复不久，还觉得有些累。要不……这次就不去了吧？”

　　“这怎么行，年轻人就是要多出去走走。”查林伯爵笑得依然慈祥。

　　“但是——”伊格纳兹还想开口。

　　“——你是担心安全问题吗？”伯爵仿若未闻。“不用怕，我给你安排了自家的星舰，由我手下的埃德蒙中尉亲自带人护送你，出不了差错的。”

　　“可我一个人玩，很无聊啊。”伊格纳兹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他换了个角度试探道：“我想邀请裴思特执政官的公子和我一起去，可以吗？”

　　原主记忆中，他和这位公子哥的关系算不上好，但此时拿来一试已经足够。

　　“不行。”查林果然拒绝，他脸上仍是那副和善的笑容，“先锋号，就是我给你安排的星舰，它的大小用来招待贵客可有些勉强。若要玩伴，我为你雇了一支佣兵队，你们同龄人应该是有共同语言的。”

　　话毕，查林没再给伊格纳兹反对的机会，挥挥手便让管家接管了之后的安排。伊格纳兹被引着穿过走道，进入地下停车坪，司机早已敞开车门等候多时了。管家帮忙提着他的小箱子，看着伊格纳兹入座，也一并坐进了后座。

　　而后通道打开，滑行，弹出，起飞——从头到尾，他没有获得任何选择权。

　　相当强硬。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但他一时间还想不出一场由家主安排的星际旅行里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悬浮车穿过一层层半透明的空轨向上攀升，窗外五光十色的全息影像同他擦肩而过，光影斑斓，映得少年的眉目越发清隽。

　　后座中，伊格纳兹捋了捋这几日搜查的信息，呼出一口气，犹疑的神色慢慢化作坚定。

　　蛛丝马迹其实很多，关键信息，他也必然会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拿到。

　　所有谋划终究要图穷匕见，而见招拆招，他又何曾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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