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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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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之原一把夺过那三张画,凑到了油灯跟前。
跟其他人的画法不一样,关娇在她的画中,明显增添了丰富的故事情节。
比如最经典的那张“裤|裆藏鸟图”,关娇在画中加了一个谄媚的小太监,这个小太监托着腮帮,蹲在秦之原的凳子前,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什么。
画中,正在闭目养神的秦总管,他的体|内隐隐现出了一条龙,只是这条小龙就像是沉睡了一般,眼睛紧闭。而那个小太监,则双目如炬,却又紧皱着眉头,紧盯着那条小龙,眼神中的左右为难也跃然纸上。
像是既希望这条龙马上醒来,又希望它永远沉睡下去。
见秦之原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品这第一幅画,陈副总管凑了上来:“大总管,小的本来觉得这个关公公触了宫规,他怎么可以,把一条龙画在,画在那里呢?可小的翻看了三遍,竟从这幅画里读出了一丝心酸,一丝只有我们这些做阉人的人才懂的心酸。这种可惜之感如此的跃然纸上,竟引起了我的伤感和唏嘘,也只有同样受过这种苦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画来,所以小的自作主张,私藏了这张画,没有捅……”
“那边站着去。”秦之原把画倒扣在桌上,对着沉浸在伤感之情中的陈副总管说道。
“啊?哦!”陈副总管不知道他哪里又说错了,他自认为他对情绪的把控已经很到位了。
不过见秦之原面色很不悦,他也不好再争辩,只得闭紧嘴巴,下去,站好。
耳边总算清净了,秦之原轻吸了一口气,翻开第二张画。
不知道为何,他现在竟有些紧张,像是幼时,等着赶集的母妃给自己带回一个礼物那般,又期待又茫然。
期待的是又有礼物拿了,茫然的是下回收到礼物,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让他稍微有些失望的是,打开第二张画,画中竟没有再出现那个小太监。
不过画中的景象,倒甚是美好。
皓然明月下,有两个神仙一般的眷侣,在群山环绕着的大山中的温泉池里,泡汤浴。
画中的女子,一袭如瀑长发。此时,她正端坐在氤氲的温泉水中,慢慢梳理自己的黑发。
伸出纤细的手指,她笑着指向了倒在池边的竹篮子。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已经穿出纸面,响彻整个碧洗宫。
而身旁同在汤池中的美男子,则是微笑着回望着女子,他的武艺显然很高强,因为他此时半身腾空,像是马上就要出水而去,为这名女子再去山中摘花香浴一般。
只是这画中的人,衣服轮廓虽然还算清晰,脸上的五官却是着墨甚少。
秦之原拉近油灯,极力想要把这个女子的脸和关娇的脸做比对,下面站着的陈副总管又笑着开了腔:“大总管,白天日头烈的时候,小的仔细看过了。这个关焦,画工好,胆子又大,他画的男子看不清脸面,但那个美人,是长公主。这要是被长公主殿下看到了?还得了!长公主怎么可能去野外泡澡。小的也是为了保护关公公,才私藏这幅画的。”
这次秦之原没有骂他,“从何能看出来这个女子是长公主?”
“不能看脸,脸他想来是不敢画清楚的,但花篮边上,有个九尾凤钗,那个小的认识,是前不久,皇后娘娘才赏赐给她大女儿的。”
秦之原听了这话,低头细看,那个竹篮边上,真的有个凤钗的轮廓。
不知道为什么,看了这幅画,秦之原的心,竟似战鼓擂一般。明明只是一幅画而已,却给秦之原一股巨大的真实感。可这股真实之感,又着实让他难受。
底下的陈副总管看秦之原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有些不知所措,“大总管,这第三幅画,就更奇了。”
“怎么个奇法?”秦之原突然没有勇气揭开第三幅画。
“你,要不,先揭开看看?”
“我突然乏了,不想看了,你告诉我,她都画了什么?”其实他实在不敢再看。
“具体倒也说不上来。就是关公公,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尉迟府的嫡女喜欢养狸猫,他在画画的时候,竟然画上了娇弱的少女,跪着哭送她妈妈和一只狸猫的魂魄。明明死的只是尉迟府的女主人嘛。不过,画面看着虽然有些瘆人,可也让人很动容,小的倒还真是希望那只狸猫也死了,好代替那名少女,去另一个世界照顾她的母亲。”
“那你又是从何处知道,尉迟府的嫡女,喜欢养狸猫的?”
“是上次宫中办乞巧节灯宴的时候,小的看见尉迟府的夫人,带着她的女儿,进宫来了。好像说是,安排着给太子殿下看看。若是中意,两家就可以结亲了。就那样的场合,那个尉迟婧,都不舍得把她的狸猫放家中,非要带进宫。尉迟夫人没办法,正式晚宴的时候,托小的照看了一会儿那只狸猫。这事,也就小的知道。”
“那你可曾对关焦说过?”
“不曾,连小的身边的贴身太监都不知道。他,更不可能知道。”
秦之原沉默了片刻,还是揭开了第三张画。
果然,画中,并没有什么暗夜杀手降临尉迟府,只是在地上画了一滩残血,一个妙龄少女跪在血泊旁,无声的哭泣着,而此时半空中悬浮的,则是一人,一猫。
虽然画面很安静,可这安静的背后,依然能让人感觉屠戮的残酷和森寒。
“你退下吧。”良久,秦之原发了命令。
“还请大总管示下,小的接下来该怎么做?”
“别查了。”
“不,不查了?”
“没什么好查的,都是些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本公公岂会怕了这些胡言乱语?此事到此为止。还有,这三幅画的事,你要莫要再对他人说起。”
“那,好吧,小的记下了。没其他事的话,小的先行告退,秦总管你也早些歇息。”
等陈副总管退下后,秦之原从袖口里取出一支鸠鸟状的细哨,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半盏茶的功夫,一个黑衣人便悄然降落。
“主上,有何吩咐?”
“随我去暗室里说!”
两人身形灵动,一会儿就闪进了昨晚关押关娇的那个暗室。
来人拉下蒙面的黑布,是一张年轻刚毅的脸庞。
“张前,我问你,派你去尉迟府的那晚,你是不是额外做了什么动作?”
来人听了这个问话,皱紧了眉,“没有啊,我动完手,就回来了,要说额外动作,倒是没有,就是被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猫抓了一记,伤口到现在都没好。”
秦之原来回小踱着步的身形一滞,“那只猫呢?你是怎么处置的?”
“一只猫而已,我当然是想都没想,就抹了它的脖子,然后随手一甩,好像,就挂树上了吧。主上,怎么了?”
秦之原朝张前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张前默然站立,看着秦之原在暗室里来回踱了好久的步,又从袖口里抽出三张纸看了半天,他的目光,来回地穿梭,最终,狠狠地一拳,落在墙面上。
“主上,这是作甚?”张前连忙上前查看秦之原的伤势。
“张前,我刚刚用暗哨唤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按照我们商定的,先找人替岗,再回来见我?”
“顾厚被吴伯唤走了,不知道做什么事情去了,属下想着,关公公现在也准备洗漱入睡了,我就缺个一时半刻的岗,那里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就是说永安宫那现在没人?”秦之原猛地抬头,抓紧张前的肩膀。
“主上,究竟出什么事了?还有那个关公公,今早吴伯还暗示我,说他只是太子的一个可有可无暗哨,并不是多紧要的人物,我还正要问你后面我能不能撤岗呢,我才不想做那种小人物的暗卫。”
“不但不能撤,立刻给我把防守加倍……”秦之原话音犹在,人影已经消失在暗室外的长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