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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故人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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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庭的秋寒赏菊客房正梁上,用飞镖插了一封信件。
信件上没有寄件人的署名,也没有收信人的名号。
楚云庭一人自夏夜听竹客房,回到自己的客房时,便一眼瞧见了那支闪着银光的飞镖。红色的穗子在空气中,微微震荡,显示着送此飞镖信函的人,离去未久。
楚云庭也不摘那房梁上的飞镖,只是紧走几步来到客房的后墙,推开窗子,朝四下打量了一眼,眼见着窗外没有埋伏的杀手,才摘下了那支飞镖和信函。
信函是用上等的官宣制作,做工精良,品质上乘。
楚云庭打开了信函,信纸上写了简单的几个字。
:故人相见,薛家酒馆一聚。
薛家酒馆是青城最便宜的酒馆,也是最贵的酒馆。
他们家的酒卖的便宜,但是,不会喝酒的人,弄不好会在这里送了性命,所以,也是最贵的酒馆。
乌黑的灶头,乌黑的房梁,低矮暗沉的桌椅,夯土墙壁上,挂着很厚一层,因着常年烟熏火燎,而形成的烟黛油子。
一排青麻混着三合土,隔开的客间,摆着几张低矮的木凳,和一张方桌。
一个身形消瘦的长脸老者,正弓着身子在灶前煮酒。他的夫人,同他一般年纪,生着一张土灰色长脸的女人,正在一旁的露天灶台上,炒着花生碎。
那花生碎拿热油烹了,配上芫荽,葱段,放在嘴里咀嚼,自是有一番别样的风味。
传言,这薛家酒铺的酒菜之所以,让人回味悠长,是因着,那烹炸花生碎的油脂,是从死人身上刮下来的。而这里的酒,在酿造装炉之初,混合了人血,所以,酒色才会崖红如胭脂。
姜文泽一身素布衣衫,端坐在薛家酒铺的门面里。
他的桌前放了一盏嫣红似血的酒,旁边是一小碟,炒的喷香的花生碎。
楚云庭来到这家安置在偏僻街角的薛家酒铺,走到了姜文泽所在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姜文泽抬手饮了一口嫣红的酒液,眸色淡淡的看着街角处,人来人往。
楚云庭和姜文泽,曾经有过一段交集。
在姜文泽的记忆里,那是一段令人颜面尽失的过往,即使他今日贵为武林盟主的公子,即使他有望接手武林盟主的位子,也不会妨碍,他曾经有过一段,不慎光彩的往事。
在他这不慎光彩的过往里,楚云庭恰恰便是这过往的见证人。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在梦中惊醒,他也曾深深的后悔,自责。后悔自己当初没有一剑,杀了那个人,楚云庭。
直道今日在风华阁客栈,再次相遇,亓安安挽着楚云庭的臂膀,走进夏夜听竹客房,楚云庭的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似在嘲笑他,嘲笑他只有为难女人的本事。
五年前,楚云庭初下东蒙山,在塞外周折了几个回合后,便一身风霜的,直奔了帝都开封府。
恰巧姜文泽,在晋王手下任职,和几个世家纨绔子弟,担任皇城守卫一活计。
几个年轻的少年小伙子,整日里苦哈哈的,守着皇帝老子的城墙跟,心里自然是颇有怨言。
终于,有一日,其中一个富家公子哥,撺掇众人一起去花楼喝酒,顺带着看一场舞娘的脱衣秀。
众人在酒楼喝了一通酒,看了一场表演后,身上的银两用光了,便被花楼老板娘撵出来。
也许是酒喝多了上头,也许是因着看了脱衣舞的缘故,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竟然生了不该有的念想。
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决定选一家清白世家小姐的闺阁,进去寻欢一番,也好体味一番,做男人的乐趣。
姜文泽闻听身边几位少年公子,欲行不轨之事,本意欲出言劝阻。奈何他们酒兴太高,不理睬这位文弱的白面书生的劝阻,将姜文泽一人丢在街角。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偷偷潜入一家小姐的闺阁,将她五花大绑的缚在床上,轮番做了那污人清白的事迹。
恰巧那几日,开封城中闹采花贼,初入开封府的楚云庭揭了官府张贴的皇榜,缉拿采花贼,领取赏金做川资路费。
楚云庭白日里在落脚的客栈睡觉,夜里蹲守在街角,追查采花贼的踪迹。那采花贼也着实会选地方,他在开封城的大街上溜达了几圈后,便闪入了一个小巷子里,企图对那巷子中的某一户人家,实施作案计划。
楚云庭悄悄尾随了采花贼,来到这条僻静的巷子中。
巷子的那头,站着一个身穿公子衣衫的年轻男子,正是被那一伙纨绔世子丢在角落里的姜文泽。
采花贼眼见着自己后有追兵,前有埋伏,索性亮了手中的利刃,朝挡在前面的人身上砍去。
“大胆贼人,在开封城中采花数次,还妄图伤及无辜性命,今日我揭了皇榜,拿了赏金,定要将你缉拿归案。”楚云庭在采花贼身后,大喝一声自量了门户。
姜文泽听见来人自报庙号,随知晓眼前亮出兵刃的人,是江湖上穷凶极恶的采花贼,便也亮出了兵刃,与楚云庭一道,前后夹击采花贼。
那采花贼眼见着前后去路被人堵住索性来了一招大鹏飞天,跳向了巷子旁一家半开的阁楼中。
阁楼里,灯火昏暗,几个年轻的少年,按着一个少女的身体,轮番作乐。
少女呜呜的哭泣,痛苦的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灾难。
她房中的丫鬟仆人,也早已被那几个少年,灌了烈酒,昏醉不醒。此时的她,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
楚云庭和那采花贼相继飞入了阁楼中,亲眼目睹了那荒唐的一幕。
那采花贼也被眼前几个少年的行为惊住,一个闪身,落入了楚云庭的手中。
那几个官家少年,受了惊吓,瑟缩的躲在床脚,穿好衣衫。
姜文泽随后赶来,看着眼前凌乱不堪的房间,房间里男女欢爱的气息,几欲让人作呕。
姜文泽亮出手中的利剑,一件刺穿了采花贼的喉头,而后又一剑刺向了那半蜷缩在床上的少女的心房。
“今夜,多亏了有这位兄台出手,才得以缉拿了开封城中的采花贼。只是这个采花贼在作案后,不小心误伤了性命,所以,我们在合力逮捕中,才会将他一剑斩杀,不留后患。”
姜文泽一字一顿,亮出了皇城守卫的令牌。
“公子,这几位是京城有名的世家世子,即使犯了这等错误,皇上看再他们年轻气盛的面子上,也不会追究。还望公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在这件事情上,过多计较才好。常言道,与人后路,于己后路。”姜文泽又道。
楚云庭曾经偷偷去过琅琊府姜家,也曾暗地里见过,他这位一母同胞的哥哥。
只是如今,他的脾气秉性,忽然让他觉得,自己幸亏没有生在姜府,幸亏跟在父亲南柯褚的身边长大,才不会如同他一般,是非不分,助纣为虐。
楚云庭眼神轻蔑的打量了一眼,为诸位世子辩驳的姜文泽,而后推开阁楼的窗子,消失在开封府茫茫的夜色中。
今日,风华阁中,再次相遇,姜文泽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被亓安安拖进夏夜听竹客房的少年。少年嘴角,那一抹嘲讽的笑,粉碎了姜文泽,这些年来急于树立的威望。
不可否认,一个人在成长的同时,他的敌人也在成长。
姜文泽心中,埋下了一根很深的刺。
虽然他极力躲避女色,虽然他离开开封府,发誓再也不踏入开封府半步,他已然不能忘记,自己为了保那几个权位滔天的世子,所犯下的错误,误杀的人命。
楚云庭没有向薛家酒铺的老板娘讨酒,因为他几乎酒不离身。他解下腰间的玉葫芦,微微啜饮了一口。
“楚云庭,虽然几年前在开封府,那一日你没有自报名号,我依然知晓,你是谁。今日风华客栈中,虽然有你出面,保了那两位姑娘的安全。但是,我不否认,她们没有作案的动机。今日的事情,暂且如此,如果下次再让我撞见,那两位姑娘,有任何不轨的行径,我依旧会将他们逮入盟主府,严刑拷问。”姜文泽声音平静道。
“姜公子今日做大官,迎娶青城第一美人上官蓁蓁,似乎应该将心思放在上官蓁蓁的身上,至于其他女人,何苦劳公子费心?”楚云庭亦声音平静道。
“呵呵,呵呵,原来我多心了。原来你在意的人,竟然是上官蓁蓁,我的表妹。”
姜文泽放下手中的酒盏,丢了一锭银子在桌角,起身离去。
“可惜,若是我早日知晓你的心思,或许今日便不会有我这样,一个不悲不喜的新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