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时天空》颜若花落

14、十四、烟霞山（一）

　　次日寅初即起，卯初众人即收拾停当聚在牌楼处，曹克与陈染约定了回去的联络方法然后上车离去，陈染唤过前日所选寺中担保的两名妥当猎户做脚夫，负了衣物被褥米粮简单的厨具制药工具，自己背了采药的竹囊，拉了身着旧葛衣的颜若沿着烟霞河向山里走去。
　　“螃蟹，先生快看螃蟹！”颜若垂涎欲滴地。
　　“无用的祸害，看它作甚！”高个的脚夫一脚把靠近自己的螃蟹踢到河里。
　　“这可是美味啊。”颜若说完才想起来，好像汉朝还没有吃螃蟹的先例吧。
　　“果然是美味吗？”陈染半信半疑地。
　　“当然了，”熟练地拿起一只蟹翻过来“这时节团脐的最是肥美，一路行来左右无事，不如顺路捉几只让先生尝尝如何？”
　　“吾等世代居住此地，从未听过此物可食，先生万勿听这小哥胡言。”矮个的脚夫也出言阻止道。
　　“无碍，不妨一试。”陈染绝对是美食爱好者。
　　颜若仔细挑选着个大的团脐蟹扔入竹囊，看到陈染缩手缩脚想捉又不敢捉的样子，禁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陈染也不恼，只笑看着她捉，约莫捉了一二十只，颜若停了手，陈染诧异地问：“汝一向是多多益善，现下为何不捉了？”
　　“先生有所不知，这蟹性极寒，一次不能多食，况死蟹有毒绝不可食，故此已捉这些足够吾等今日所食了。”
　　“哦。”陈染目露精光，盯了颜若一眼，未再多言，一行人继续前行。
　　愈往山里行，烟霞河边芦苇愈渐繁茂，山谷间各种认得认不得的乔木灌木荆棘愈渐密集，不时被树枝或者荆棘挂了衣服，颜若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穿了特地准备的颜牧旧葛衣。
　　看着两侧山峰耸立，跟着脚夫七拐八转，峰回路转处出现一深潭，烟霞河从高山上飞流直下，水花四溅，云气弥漫，在阳光下宛如一道彩虹挂在山上，矮个脚夫恭维道：“此为烟霞飞虹，再往山里走亦有几个瀑布，都不如此地景美，许多人专程来都未看到呢，先生真好福气。”
　　“天已过午，到此地即走过一多半路程了，不如在此食些干粮休息一下吧。”陈染吩咐道。
　　众人席地而坐，分食了干硬的饽饽，颜若就着水囊喝了些水，她倒不觉得累，看陈染也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颜若判断他绝对是一深藏不露的高手。
　　再往前行却是沿一条弯弯曲曲几不可见的小路爬山，猛然听到打头的高个脚夫低喊：“小心！”接着听到路旁灌木丛间传来唏唏嗦嗦声，陈染折下一根树枝往灌木丛中扫去，却见是一只惊恐的山鸡，矮个脚夫跳进去拣了它出来，原来是中箭后未死躲在这里的。
　　翻过山又是一个山谷，依旧是岩壑清幽，林丰草密，风景秀丽，颜若却早没了观赏的兴趣，继续机械地前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直走的颜若脚软腿软全身再无一丝力气，却听的陈染高声道：“过了这片竹林前方即到了。”
　　颜若如听天籁，顿时又有了精力，穿过竹林，再爬上半山坡，两间竹舍出现眼前，颜若瘫坐在竹舍前再也不动了。
　　“二位歇息片刻，帮吾收拾一下竹舍再去，吾多付脚钱可好？”看脚夫在竹舍前放下行礼欲结了工钱回去，陈染出言挽留道。
　　“喏。”
　　脚夫们用木桶提水打扫了竹舍，又砍了些竹竿茅草把房顶及墙壁做了修补，颜若稍稍恢复一些就急不可待地进了房，房间都不大，一间显然是卧室，是个套间，外间只一张竹榻，内室一榻一几一屏风，几上放着大小不等的几个陶罐，屏风后竟然还有一木浴盆，另一间是厨房，炉灶铁锅陶碗水缸俱全，一旁的竹架上还有乳钵、药筛等物，看来这个竹舍明显是陈染的一个季节采药点。
　　颜若央脚夫做了些竹筒，把竹筒米饭先蒸上，考虑到螃蟹要隔水蒸，又央了手巧的矮个脚夫比照铁锅大小编了个竹屉，陈染到河边把山鸡、螃蟹清洗干净，顺手在林间采了些山菌、野菜，拿陶罐装了煲起鸡汤来。
　　米饭蒸熟了紧接着蒸螃蟹，用姜末、红糖、酱油配好蘸料，脚夫们修理好房间没多久，野鸡炖山菌，清蒸螃蟹也新鲜出炉了，颜若演示了竹筒米饭和螃蟹的吃法，陈染毫不犹豫拿起一只先吃了蟹黄，禁不住大赞其鲜美，俩脚夫看陈染吃的高兴，也各拿了吃，直吃的米净菜光还意犹未尽。
　　这时天已黑了下来，陈染挽留两人明天天亮再走，两人也怕走夜路遇到野兽，遂商量了留下，看陈染平易待人，两猎户又主动在竹舍四周挖了陷阱帮他们捕捉猎物。
　　一天劳累，颜若觉得疲倦的不得了，次日日上三竿才起来，看屋里没人，就密密瞪瞪往河边去洗漱，半道上就看到三个人正兴奋地议论着什么。原来猎户们昨日所挖陷阱收获甚丰，收入一只野鸡两只野兔，特别是这个往河边去的居然捕住了一只半大的野猪。
　　颜若也立刻感染了这喜悦的情绪，大叫着：“烤兔肉！烤猪肉都好吃！”
　　矮个猎户憨厚地：“吾等有口福，一般的食物，跟着这位小哥多食许多花样来。”
　　于是宰杀野猪，猪肉切片，削竹为签，就在河边点起火堆几乎吃了大半头猪，俩人这才结了脚钱，各提一只野兔回家了.
　　陈染把剩下的猪肥膘炼成油，满满装了两罐，又把野鸡清洗干净里外抹上盐挂在梁上，颜若看着他熟练地做完这些，暗自佩服，不得不承认，这资深帅哥即便是洗手做羹汤，动作也宛如行云流水，优雅得体。
　　做完后，陈染从水缸里舀水洗了手，洗完后可能觉得还很油腻，闻了一下，厌恶地摇摇头，又使劲洗了起来，颜若好心地提醒道：“清水洗不掉油的，先生再洗也没用啊。”
　　陈染也不说话，抓了把草木灰搓了几下，又换了盆清水才洗干净了。
　　颜若脑子一动：羊油＋草木灰＝历史上最早的肥皂，她到灶台边，拿过一罐油，假装不小心倒了一些在草木灰上，很快形成了数个小球，她团成几个大球放上竹架，看陈染生气地要开口训斥，她讨好地：“虽然洒了油，吾见先生用此清洗油腻效果甚好，不如留下一试。”
　　陈染静静地盯着颜若看了片刻，颜若也用最天真无邪的眼光回望着他，终于他淡淡一笑，旋即正色道：“丫头可知太聪慧了也非善事啊，汝要善于守拙才好。”
　　颜若爱娇地拉了他胳臂轻晃，笑的眯着眼道：“小雨喜欢先生，所以在先生面前不愿伪装呢。”
　　陈染含笑轻拍颜若脑袋一下：“也罢，吾亦喜汝之娇憨聪慧，若是……”他叹口气，任颜若如何宛转打听也不再说了。
　　今天主要是把带来的东西整理归类，到夕阳落山之时，陈染忽然有些烦躁不安，颜若忙问缘故，他想了想问颜若：“昨日汝可注意到半道上拣的野鸡？”
　　“中箭的野鸡吗？难道会有人在此吗？”颜若推测道。
　　陈染点点头，赞赏地：“汝小小年纪亦能想到，显然非吾多虑了，吾知对面山上有一石洞，甚是隐秘，不如搬去那里可好？”
　　“先生所选必是好的，但小雨想小心是必要的，过份小心却是没必要的，看此处在树林中间，一般人并不容易发现，况离水源近，一应用具又都是全的，比较方便，搬到山上固然安全，各方面却诸多不便。小雨倒有一方法，既安全又便利，不知……”
　　“汝且说无妨。”
　　“吾观山下挨着竹林颇有几棵大树，选一棵视线好能看到竹舍的，造个简单的树屋如何？”
　　“妙啊，如此连猛兽亦不惧矣。”陈染鼓掌赞道。
　　颜若也很高兴，多浪漫的树屋啊，在现代没机会尝试，没想到在这里能浪漫一把。
　　说动就动，陈染砍来竹竿，颜若割来藤条，找准一棵大树，颜若把藤条系到腰上，搓搓手二话不说就开始爬树，等她艰难地爬上树一看，陈染正用了竹竿藤条搭建屋子呢，见她上来，笑嘻嘻地看她一眼继续忙碌着，颜若两眼放光地盯着他：“先生会轻功吗？教吾可好？”
　　“不好，快去割些芦苇、茅草才是要紧事。”陈染头都没抬。
　　颜若答应一声，迅速下树，割来芦苇茅草，陈染搭好小竹屋，拿苇草上搭下铺，最后抱了颜若进去，颜若看那屋子不大，只容下这一大一小两人同卧，颜若还能站起来，陈染就只能跪座了。
　　晚上陈染依旧炖了野鸡山菌汤，和了面随手团成大大小小的疙瘩丢进汤里同煮，味道不错还耐饿，颜若毫不吝惜地夸奖着，讲漂亮话不用成本还能取得良好的效益，颜若又不傻这帐当然算的过来。
　　吃完饭，在颜若不遗余力地赞美声中，陈染又心情愉快地洗了碗，把竹屋伪装成没住人的模样后，两人抱了被褥回树屋了。
　　也许是心理作用，跟曹克同榻颜若觉得没有障碍很自然，可与陈染就不一样了，她觉得很别扭，翻来覆去睡不着，可没办法，最后实在太困了，别扭着也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