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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那句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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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了墨一样的黑夜,在虚空的笼罩下变成了实心黑,除了远处楼层上的点点灯光如同萤火一样带着点凡世的气息,这一方天地几乎已经被隔绝,最后就连楼上的灯火也看不到。
良莠一触碰到青刀上的寒气,瞬间缩了回去,改为攻击没有还手之力的陶姜。
作为暴力少年,陶姜每次都不会让人失望。
只见他抽出桃木剑向前一戳,又将桃木剑插回地底,速度之快,只向前挪了一步。
“良莠是寄居兽,没有肉身依附只是一团散魂,可以打一架。”空气里传来波动,地下冒出一个人头,跟萝卜一样顶着几根枯黄的干草。
是书生。
一看是自家人,陶姜不客气的一脚踩在书生的脸庞,在书生的脸上留下一半的耐克鞋印,又蹭几下觉得稳当了才腾出一只手把白甄塞给空着一只手的云楼。
大概是因为作为一颗随地可以扎根的树,槐枝天天想着抱大腿,已经得不到陶姜信任,同样作为一个好吃懒做怂恿别人打架的书生现在他只配呆在地下,当好一个固定脚底板的垫脚石。
好气。
被扎心的老槐一怒之下,转身投进云楼怀抱,手伸到半途感觉到一抹来自林今阳的狰狞杀气,老槐的心里顿时在忙乱中跑过一万个羊驼,只能自力更生就地生根发芽,粗壮的树根牢牢攀附着大地,迎风而立的树干不断长大,不断长大。
然后。
“你怎么了?”头上的脚挪开,书生吐出嘴里的一口泥,仰着头见刚才还绕烧着熊熊火焰的老槐突然在风中颤栗,像被糟蹋的良家妇女一样萎靡,抽空问。
槐枝:“根撞上岩石了。”
书生一顿:“还抽的回来?。”
“卡在石缝了… ….”
林今阳挡在云楼身前,拔出身体里的细刀,这细刀就像长在他身体里的一样。
没错,还是长在脊椎里的。
可能是风太大,林今阳抽刀的动作并不快,这样更容易让第一次看这样场景的人头皮发麻。
毕竟正常人谁脑子抽抽给自己身体里埋一把刀。
况且,你愿意埋,也埋不进去。
这细刀有两指宽但它并不会显得单薄,因为它一出鞘就带着凛冽杀意。
“你跟紧… …”林今阳侧过头话还没说完,鬓角暴起青筋,槐枝不知道和书生在地里面捣鼓什么,借着风力挖了老大一个坑,书生正顶着一头土撅着屁股抱着下水道在石头缝里找什么。
真是二百五。
林今阳扭过头不想看辣眼睛的两个智障。
“在这里等我。”林今阳压着低沉的声音叮嘱。
虽然出来混的都是成年人,他还是担心云楼会被风刮跑,真是可怜一颗快要揪碎的老母心。
云楼瞥一眼林老母亲,将五指生出的红莲悄无声息打在林今阳肩头。
林今阳和陶姜的动作都很快,有种夕阳武士拔刀的动感,可惜陶姜用的是桃木剑总是容易一不小心被当成神棍。
借着风力,两个人一跃到了风口。
挥刀的挥刀,拔剑的拔剑。
林今阳一刀砍下去,灌着山河之力的刀锋势如破竹,眼见就要一分为二,突然卡壳,整个刀如同陷在了泥沼里,刀锋上杀气瞬间被吞噬,在想抽回已经来不及。
反观一旁的陶姜,两个彼此彼此。
就在两个人要被拉入黑暗时,一道红光从林今阳胸口溢出,将与良莠紧密相连的两人瞬间隔开,紧接着青色的寒刀在黑夜里划过直接扑向如血盆大口的风洞,速度之快不见刀身,只闻刀影。
一声刀吟伴着寒光传出,化身风洞的良莠嚎了一声来不及放狠话,带着方圆几里的垃圾像是搭了火箭一样,嗖的化作了天边的流星雨,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乌云。
变化来的太快。
林今阳仓促回头,在一片槐叶雨里靠树而站的云楼,还保持着手向前伸的姿势,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苍劲有力,就连半合的眼睛里涌上的无限墨色也如同雨后天晴的夜晚,绽着丝丝入扣的缠与绵。
这道相思入骨的眼神落在林今阳眼里让他的整个人砰的炸裂,然后碎成了许多片,疼来的那样的猝不及防,就像心被活生生分割一样。
他到底是谁?
梦里的身影,黄泉里的棺椁,荣山道上的白袍,蛇洞里的少年,到底什么关系。
分分秒秒生出的大尾巴狼的感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成了一道酸涩无比的结,好像失落的心回到身体,即充斥着久别重逢的温暖又有峰回路转的余庆。
然后,还没有等他研究是不是自己眼花。
他的心肝,晕了。
林今阳:… …
扶起云楼,顺便踹一脚自怨自艾的老槐:“你别嚎了,你那几片叶子明年开春就能出来。”
老槐好伤心的说:“人家脚疼。”
书生将砍下来的树根扔到地上,林今阳看一眼,控制住抽搐的嘴角。
“老槐,你怎么秃了。”书生捧着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槐树叶,叹口气,好一幅秋风落叶图,那满树的树叶飘的天上有,地上有,连几个人身上都有,唯独槐枝的树干上没有,让他忍不住诗意大发,张口来了句“一片两片三四片,就是槐树枝头没一片。”
槐枝泪奔:“我不想变成地中海。”
林今阳望着最后几片快落下来的槐叶,狠心打击:“你这地中海应该也当不了了。”
槐枝:……
从远处走过来的陶姜伸手抱起槐树上皮毛油光已经开始念经的白甄,刚转身几片槐树叶落在他的身上,陶姜嫌弃的伸手拨到脚底下,一脚踩到土里。
喀嚓,好像什么碎了。
老槐捧着疼的火辣辣的心,嗷的一嗓子,直接泪撒三千尺,直逼白娘子。
林今阳抱着云楼,陶姜扛着白甄,书生顶着半个鞋印和槐枝相互扶持,不知道走了多久,几个人又回到原地。
“鬼打墙?”书生问。
陶姜将醒过来的白甄扔到肩上,单手伏地,鲜嫩可口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表情,宽大的卫衣套在身上,从一旁看去像未成年的二次元里的漫画少年,只是这个少年有点冷。
等了片刻陶姜收回手:“不是鬼打墙,我们现在不在城里。”
“那我们在哪?”白甄有气无力的问,根据以往经验陶姜不拔刀就不危险。
“荣山。”
荣山?林今阳低头看了眼昏迷的云楼,他苍白的脸上没有血丝,要不是心口还有起伏就如同死人一样,但架不住秀色可餐。
书生:“明明刚刚在世纪大道… …难道是空间互换。”
“应该是长青石的力量。”陶姜坐到一旁,白甄跳到他的膝盖上,尾巴绕着陶姜的手腕缠了一圈问:“你见过?”
“没见过,听说过。”陶姜解开白甄的尾巴“《万物杂记》上有记载,长青石能够让空间互换,不过听说它被分成两半,早消失了。”
这说了跟没说有啥区别。
白甄用后抓勾起陶姜的卫衣,将自己的屁股塞进去一半,还没得逞就被拎了出来“男女授受不亲。”陶姜说完在白甄眉心一点,腿上多了一个标致的姑娘。
“他是谁?”书生不想看眼前美好画面问。
几个人同时回头,是啊,他是谁。
刚才场面极度混乱,现在反正知道自己在哪,咋们先盘盘关系再说,要是有什么八卦正好唠唠,放松一下紧绷的心脏,抱着这样的心态一同看向躲在角落默默揩油的林今阳。
林今阳抬起头,舔舔有些发干的下唇,眯起眼睛,神秘道:“他是… …”感觉好有料的样子,几个人不约而同竖起耳朵。
“你们以后的老板娘。”
哦,原来如此,几个人纷纷点头,感觉也没有什么大新闻。
“老板娘…?”如梦初醒的书生。
“你确信不是老板。”补刀的白甄。
“不思进取的凡人。”陶姜。
“白甄,你怎么还坐在陶姜的腿上。”跑错片场的槐枝。
白甄:… ….好想盘他。
像是睡醒一样,云楼突然睁开眼睛,静静地望着眼前多出的几张脸停了三秒后,斯文的推开搂在他腰上的手站起身:“不冷吗?”
大概是为了应景一阵料峭寒风吹过,卷起一堆荒草,惊起一片嘎嘎叫声,说凄凉有凄凉,要说多冷有多冷,围观的几个人在这春风沉醉的微笑下不约而同点头。
“那就回吧。”林今阳收回手指着下山的路,赶走一串电灯泡后,嘴角随时唬人的笑意变成了少有认真,转向云楼缓慢说道:“跟我走,人间的繁华你我一盏同分。”
没有了刻意的诓骗,眼中能看到些许真心。
顷刻,如同湖光潋滟的笑纹荡起在云楼嘴角:“允你。”
回到三舍屋,天已经快亮。
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坐在马扎上靠着门神把头点的跟捣蒜一样的齐盛。
“回去睡吧。”林今阳已经不知道是喜是悲,喜吧明显他这又多了一个一根筋的傻子,忧吧他不用担心新租客没法和这些老鬼老妖磨合。
齐盛睁着睡眼朦胧的双眼,端起小马扎:“白姐被抓走了。”
“你白姐在这。”林今阳好心的露出最后死活变成猫赖在陶姜怀里的白甄。
“颜乱哥去找白姐了。”齐盛接着说。
“书生在这。”将手里的伞交给齐盛。
藏在鱼肚白里的太阳悄悄撒了一点点光芒,将还罩在朦胧雾气里的三舍屋往明处推了一些,昨晚走时守在路口的鬼差早已经回到地府,整条街面除了冷还是冷。
老槐趁众人不注意回到大槐树里面一个人抑郁,陶姜扔下白甄上了楼。
齐盛站在房檐下回头看和林今阳走在一起的云楼,修长的身体,窄腰长腿,俊逸巍峨。
风拂过罩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寒星一样的眼睛,这双眼睛骤一看氤氲着薄薄的雾气,如同笼着一层薄纱,让人忍不住想起秦淮河畔的盛世,看久了又让人刹那清醒觉得是三千里风月走过的漫漫长夜,从头到尾都是望不到头的孤清和无边寂寥雕成的落寞,而他又不知道一样整个人好像漫步云端,一步一步走的很认真,像是刚入世的孩子,就连木架上的绿萝也多看了两眼,即便是这样他一抬头一颔首都散发着清贵,仿佛那多出的一眼是神佛恩赐。
“傻了。”一只爪子拍在齐盛头上。
可不傻了,男人长成你们两个这样多遭人嫉恨,齐盛幽怨的端着小马扎偷看一眼林今阳。
林今阳哂笑一声,他这空荡荡的心口已经扑腾一晚上了到现在还没消停,那声允你比他自己想的更像天籁,抽出一根烟嚼着苦涩的烟丝,望着前方怔仲发呆。
忽而想到,他这算不算是有家室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