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下山》摩西苏格

2、夜市

　　过了巍巍山的地界后，白二十三才感觉是真的出门了，两人一路步行，看着沿途陌生的山湖地貌，林木风光，啧啧出奇，津津有味。
　　过去他出门走亲访友都是和保父一起，被贴身管得严严的，极少有机会四处乱逛。而且有保父在，千里之外也用不了两刻就到，路上的风景都看不着，出不出门都没差别。
　　所以说，活了三百岁的白二十三确实是个没啥见识的山里人。
　　蛛八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恨不得把鄙视两个字写在脸上，可惜二十三太开心了，完全无视他。

　　两人路过一片晃晃悠悠的草坡前时，白二十三满目精光地扑了几颗，问蛛八：“蛛八，这是什么草？”
　　“阿罗汉草…”蛛八恹恹道:“俗称狗尾。”心想要不是跟着这土包子，早就使遁地决走了不知多少里了。
　　“怎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趣的草？就是俗称太不好听了…”没等说完，白二十三又扑，一大片狗尾草像被石子激起的波浪一样摇晃荡漾。
　　二十三兴奋地喊：“蛛八蛛八，等我回去我要把府地里，全中上这种阿罗汉草。”
　　“……你开心就好。”蛛八脑补着，风华绝代的大白大人门府地全种满了狗尾草的情形，那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于是白二十三就在狗尾草山坡玩了将近一个下午。最后在蛛八忍无可忍的生扯硬拽下，依依不舍地塞了一大兜子狗尾草继续上路。

　　在蛛八的催促下，两人加快了速度，不多时就到了一个山城前。刚跨入地界就出现一个地仙和几个地君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白二十三走近看清楚，被这些人吓一跳。这一帮人个个都是鼻青嘴肿，就没一个身上不挂彩的。
　　领头的地君额头肿着包，鼻子发紫，左脸发肿，大乌眼圈，惨不忍睹，还笑容灿烂地露出八颗牙齿：“欢迎两位小仙来到蒲宝地界。为了配合天庭指示，需要耽误您片刻功夫，配合我们做检查，敬谢小仙宽宏大量！”说完鞠了个躬。后面几个地君也跟着鞠了个躬。
　　白二十三没想到安检人员态度这么好，配合道：“可以，可以。你们查。”
　　那地仙松了口气，笑道：“多谢小仙！”从身后拿出检视石，果然和之前老李拿的检视石一模一样。

　　蛛八忍不住问：“你们是刚打完群架吗？”
　　那地仙和一边拿出检视石放置两人身前，一边苦笑：“两位小仙啊，自从天庭通发了各界基层‘开禁制，严检查’的旨意，我们都被团揍了两次啦。“
　　蛛八和二十三惊讶：”啊？为啥？“
　　那地仙无奈道：“谁叫这两天正好赶上这附近的山城有集会，过路的仙妖多呢。那些有点法力的大妖大能平时都是来去自由的，忽然过个界要被检查，当然不满得很。他们拿天庭没办法，可是把气都散在我们这些法力低微的执法人员身上了。”
　　白二十三在家时就和土地地君们处得不错，顿时充满同情：“你们也是奉旨执法，打你们脸也就等于打天庭的脸啦，难道上面不管吗？”
　　那地仙诉苦：“天庭执法队只管搜到魔器和拒不抗检的才出勤，敢动手的都是因为被我们安检下了面子，心里不爽想揍我们一顿出气，只要不出命案，天庭执法队不管的。”

　　白二十三看他们可怜，解开包袱，拿出几粒疗伤丹药分给那地仙和几个地君。
　　包袱皮一解开也就片刻功夫，一群安检人员就被那大片狗尾巴草中的“兜率宫出品”“老君丹房出品”标签晃晕了眼，那检视石上的白光更忽闪忽闪地晃眼了。

　　几人心道，这小妖真是好大的来头，浑身都是名牌，恐怕不是普通仙家养的，幸亏自己执勤态度够好，没有得罪人。他们每天在这一亩三分地，日常打交道的就是些凡间妖精，修真人士，见过最大的人物也不过是上面下来检查工作的普通仙君。
　　太上老君那是什么品级，他们就是再熬个几千年也够不上见人家一面的，“老君丹房”出品的丹药更是他们这些底层人士见都没处见的东西，眼前这位都随便送人了，那能是一般人吗？

　　几个地君拿过白二十三赠的疗伤丹药，恨不得回家就给供起来留给子孙后辈瞻仰，哪里舍得吃，立刻就要给白二十三跪下了。
　　对白二十三来说，不过就几颗药丸，见这几个人如此感恩戴德成，倒有些不好意思。
　　蛛八留意道身边又有过路的被禁制拦下的气息，生怕引起注意，赶紧拉了白二十三就走。剩下几个地君在后面连连磕头跪谢。

　　走出好远后，蛛八对着白二十三就一顿说教。
　　蛛八郁闷得不行，这些地君好歹是有编制的，就算法力不高也不至于连个皮肉伤都治不好，明显是摆伤卖惨博同情。白二十三一出手就送仙丹，这药对于凡人可以起死回生能断体生肢，对于一般仙人妖怪修道者能提升灵力和修为，这败家孩子做好事一出手就是一人一粒，摆明了是招贼惦记。
　　白二十三虽然被说教了，仍然得似懂非懂，反正对他来说那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给就给了，也没什么。
　　蛛八见他一副“我虽然听不懂你究竟想表达什么，但我还是给你面子听一听”的表情，顿觉心累，心里骂了无数声“死富二代死富二代死富二代”才罢休。

　　两人进了蒲宝山城已经天黑，此时城里在做集会，四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这蒲宝城是蒲宝地界内最大的城镇，此地原是一个大仙飞升前的修行宝地，风水不错，灵气很旺，是有名的人妖仙混居之地，修真人士也有不少，普通凡人是不知道这些的，只晓得此处地灵人杰，适宜居住。
　　蛛八经常出门，这蒲宝城集会也不是第一次来，当下被二十三拉着当讲解，不停地回答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那又双叒叕什么的问题。

　　夜市上最多的是什么，杂货杂耍小吃呗！
　　这两个吃货在这方面很有共同语言，加上有二十三这个不差钱的土豪请客，两人挨着摊子豪爽地买买买。

　　不过多时，蛛八和白二十三怀里抱着满满的烤串糖果蜜饯各种馅的馒头肉包糕点馅饼，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忘乎所以，二十三还买了不少新鲜的小玩意挂在身上，丁零当啷地走过夜市。
　　两人都是十三四岁的小公子，眉眼清秀，惹得不少路人频频回头。特别是白二十三，干干净净的鹅蛋圆脸，皮肤粉白，杏眼黑瞳，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睛发亮，一对小酒窝，不知萌杀了多少路人，尤其年轻女子和妇人们，见了无不喜欢。许多摊主见这小客人出手大方，长相讨喜，专挑个大料足的给，给蛛八的明显普通了许多。蛛八虽然看不惯这蠢货路人缘这么好，但是能蹭吃蹭喝也就无所谓了。

　　白二十三咬了一口满嘴流油的肉包，幸福的眼角溢泪，人间的食物太好吃了，这回出门真是太值了。
　　以保父的修行很早前就已食风吞露，极少饮食。洞府里的几个侍从本领高强，能上天入地，能变风幻雨，就是不会下厨做饭。
　　会做饭的就阿留一个，还是单单为了白二十三现学的手艺，可惜阿留实在没有下厨的天分，刻苦钻研了三百年，目前只能把饭做到吃了不会吐的水平，可怜二十三从小被他的手艺荼毒得留下了很多心理阴影，吃的最多的还是辟谷丹。所以每次出门不论做客还是赴宴，只要逮到机会，二十三都是能吃顿好的就吃，搞得有段时间仙界私传大白大人虐待养子，甚至传到了神界上天庭，保父还被老祖宗和白家老大约去饮茶下棋了几次。
　　白二十三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敞开口欲，又无人在旁说教，左一口肉包右一口肉串，左一口糕点右一口糖葫芦，真是感觉妖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两人走着逛着，看到前面一个铺子前围着厚厚的人群，人群中传出一股极诱人香味。闻到这味，二十三眼睛一亮，拉着蛛八挤过人群凑上去看，原来是个烤鱼店。
　　这许多人堵着店门口，并不是在等着吃烤鱼，而是在围观店内大堂里一个客人。那客人是个看着二十左右的青年，相貌俊美，衣着精致素雅，气质非凡，一看就非富即贵。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普通的山城大街上，本来就极为惹眼，偏偏这人已在这烤鱼店坐了一个晚上。
　　只听周围人议论纷纷：“哇，这郎君真有食量啊，这已经是第十二条了。。。”
　　“可不是，看不出身架子一般，却这般能吃。”
　　“人不可貌相啊。。。”

　　那公子对身边多少人围观议论视而不见，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一条一条地吃着烤鱼，他出筷利落，姿态却干净优雅，不一会一条大鱼的肉便被他分食进肚，留下一块块干净的鱼骨，放在旁边的盘子里，小二赶紧上来又把堆满鱼骨的盘子拿下去，另一个小二再端一盘新的烤鱼上来。

　　这大堂里其他客人也都不吃饭了，掌柜的，账房，小二，连厨房的厨子都跑出来看大肚汉吃鱼，还有许多楼上的客人也都闻讯跑下来，这小店大堂，门口，楼梯上围满了人，一起围观一个俊逸如仙的男子一条一条地吃着烤鱼，有不少女眷还看着这男子悄悄脸红。

　　二十三挤了进去才知道众人在看什么，瞧了一瞧，只觉得那客人背影眼熟，一时间眼皮直跳，再仔细一看，心里大呼不妙，赶紧拉着蛛八拨开人群往外跑，一直飞奔出两条街才停下来。

　　蛛八被硬拉着跑了半天，刚要开口问二十三是什么情况，就听后面传来一个温柔儒雅的男声： “二十三，怎么见了哥哥就跑。”

　　白二十三一惊，脊背发凉，汗毛竖起，讪讪地转身回头，一副犯了大罪的模样，低声喏喏道：“大哥。”
　　蛛八一看，这不就是刚才店里那个吃鱼货吗，原来就是传说中的白家老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