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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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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涅尔是在今天早上发现不对劲的。
比如,身为九号守护者,他的职业徽章却突然被告知无法使用。
再比如,九号生命树和他的守护者小木屋,突然被层层包围了起来。
再再比如,他的木屋里突然闯入了一群不速之客。
“你好,九号守护者夏涅尔,久仰大名。”
不速之客的头儿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而夏涅尔也敏锐地察觉到他,以及他身后那群士兵装束的人的腰间都别着一把新型的At48射线枪。
武力值很强,不好对付。夏涅尔在心里下了第一判断。头儿继续说道:“我是宙联第三星团的将领,弗里多·尼恩斯。今天冒昧打扰您的居所,我感到非常抱歉。”
夏涅尔一直对星团的执法人不抱有什么好感,更何况面前还是一个以宙联名义擅闯民宅的执法人,自然更不会有好脸色。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您好,我是夏涅尔·凯洛。请问您......们今天光临寒舍,有什么要事吗?”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还有意无意地朝弗里多身后那一群壮硕的士兵哪儿瞟了一眼,碧绿得如同秋之湖泊的眼眸加深了几分。在眼眸深处盛满了不易察觉的讽刺与不满。
“哦,很抱歉。刚刚忘了说明,”弗里多依旧保持着自以为绅士,在夏涅尔眼里却很愚蠢的笑容,略带几分得意地说道:“我们是来发布指令的。”
“根据宙联的最高指示,这片地域——包括生命树和你的小木屋——都将夷为平地,以便于宙联协建立专为生命之源的研究所。”说着,他从身后的下属手中接过一张镶有烫金花纹和字体的公文,一把拍在桌子上。
夏涅尔的瞳孔微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来的目的居然会是生命之源。在这里生活了十年有余的他十分清楚生命树和生命之源对于人类,甚至整个九号星系来说有多么重要。
宙联执法人真的已经贪婪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了吗?
冰冷而又无情的枪口在夏涅尔愣神的时候悄悄抵上了他的太阳穴,手腕被别上移动终端信号屏蔽器,这玩意儿跟股现代的手机没啥两样,只不过更高级了一点,此举也是为了防止他向其他守护者发出求救信号。
“守护者,只要你肯配合我们,宙联是不会为难你的,毕竟你也已经在他们手下工作了十年了嘛。”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他和宙联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如果宙联出了什么事,夏涅尔也不能全身而退。弗里多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夏涅尔,眼中带着不屑与轻蔑的神色。
但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冷静中带着些许嘲讽的眼神。
夏涅尔被粗暴地推出门,踉跄了几步。就在他们对峙这么点功夫,生命树周边已经围了一圈第三星团的士兵。他们手里都端着破坏力极强的Ks型扫线抢。这种枪虽然与射线枪只有一字之差,但两者的威力可以算得上是云泥之别了。如果射线枪在一秒内可以横穿一百个人的身躯,那扫线抢就能在相同的时间使五百架重达五吨以上的古现代重型机甲坦克融化成一摊废铜烂铁。
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只凭第三星团是无法弄来数量如此庞大的Ks的,除非集体绑架宙联兵火库。夏涅尔想。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宙联协真的得到了宙联的肯定,派第三星团来歼灭他们——他和生命树。
可是,夏涅尔在心里默默地问,真的是“肯定”的吗?
正这么分析着,夏涅尔的思绪突然被一个傲慢的声音打断,弗里多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好想他已经看到高贵的九号守护者夏涅尔先生正痛苦着扒拉着他的脚,乞求自己饶他一命的场景了。他挑衅地瞥了一眼实际上都不愿理睬他的夏涅尔,高高扬手,命令道:“第三星团听令:全体瞄准九号生命树,准备——”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斜眼去看夏涅尔的表情,但意料之中的愤怒无措痛哭流涕并没有出现,他看到的是一张冰冷的脸。
“守护者,可千万别眨眼,好好看看这动人心魄的一幕吧!”
“开火!”
所有士兵手中的枪都蓄势待发,只等着一声令下。
这时,夏涅尔突然看到在生命树最茂密的枝叶间绽出了耀眼的光芒。白光笼罩了这一带。在纯白的空间里,夏涅尔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浮现在生命树的上空,作为守护者的他再清楚不过,这是埃里亚出生的征兆,通常人类把迎接埃里亚出生的行为称为“收割”。
守护者需要经过种种考验,重重筛选,最后会让九位候选人熟记收割埃里亚果实时应做的事,同时也交代了各种埃里亚的特性,通过所有考核后才能成功成为守护者。夏涅尔也不例外。他记得埃里亚出生后的一小段时间内情绪会异常暴躁,往往所含的力量也十分强悍。有的埃里亚可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更多的则是一感觉到胁迫气息就会暴走。曾经就有过研究人员未做好准备就擅自收割埃里亚果实,结果造成几百人无一生还的例子。
夏涅尔能感觉到,周围士兵的动作都停下了,看来这白光有压制性。而他,夏涅尔看了看腕上黑色的屏蔽器,一边避开枪口摆脱控制,一边向唯一能遮蔽的小木屋跑去,想,这个手环作用于屏蔽移动终端,其原理就是屏蔽人的自我感知和阻碍人的意识与移动终端信号连接。同样,这白光在有意识地压制有感知意识能力的生物体,他带着屏蔽器,也自然不在白光的控制范围当中。
他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好,向生命树望去。纯白的小埃里亚胚胎在白光下渐渐长大,化为实体。
这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男孩,他有一头极长的白色头发,无风自动,在他的脑后飘扬。似乎是还未完全清醒,仍紧紧闭着双眼,如蝶翼般轻盈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他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男孩身上只有一件简单的长袍,他开始缓慢落地,在离地面仅剩半公尺的时候,倏地停下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不舒服的气息,男孩眉头轻拧,睫翼微颤,好像马上就要睁开眼。但是并没有,他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张开五指,掌心向外。
然后,他做了个很简单的动作:握拳。
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动作,然后夏涅尔便看到,那些士兵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脸色发紫,有的双脚已脱离地面,如同脱了水的鱼,不断挣扎。那“手”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越来越紧。甚至有的士兵已经快要坚持不住,软趴趴地挂在那儿——在不知情者,例如夏涅尔的眼中就好像搁在空气中——活像个没骨头的布娃娃。
夏涅尔担心这个小埃里亚刚出生就发生不利的事,便从小木屋里的床底下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装置。这是他的好友洛桑给他的,洛桑作为埃里亚医师,见过许多埃里亚,同时为了工作需要,他也接触过许多拥有特异功能的埃里亚。这个装置是他制作的,里面有一个空间罩,还有来自某为埃里亚的能使有感知意识能力的生物体陷入昏迷的能量。洛桑在里面又加入了一点能使人意识失常的药剂。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夏涅尔出了木屋,一咬牙,也不顾自己的安危,往生命树下跑去。他利落地把装置安在生命树底部按下启动按钮,瞬间,一道蓝色的电子光幕扩散开,微不可察的气体在空间罩内散开。原本脸色发紫的士兵渐渐归于平静,那小埃里亚也似乎累了,打了个哈欠,自顾自蜷缩起身子,落在生命树浮在浅土层,纵横的树根间。
夏涅尔迟疑着走过去,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把这个拥有巨大能量的小埃里亚送去埃里亚保护研究所。但他同时也知道,人类对于研究生命技术的欲望绝对不会止步于此,安逸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们会以“研究”为冠冕堂皇的理由,抓走世界上最后一个埃里亚。这个威力无穷的小埃里亚,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试验品,而他,也可能是全宇宙最后一个出生的埃里亚了。
夏涅尔轻轻抱起男孩,他突然发现,这个小埃里亚的耳朵是精灵般的尖耳朵,而且,他的左眼下方,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倒三角,为他精致的面容增加了一份特殊的灵动。
他是纯白的,还没来得及受到尘世的一丝玷污。
夏涅尔的心里突然钻出一个念头。把这个小埃里亚留下来,教给他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埃里亚和隐藏能力的方法,等他成人后告诉他一切,让他自由选择:是融入这个世界,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还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为自己闯出一片世界。
这似乎是他能接受的最好的选择了。不会有人发现,那些士兵有药剂的影响,不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事。
夏涅尔做好了决定,他闭了闭眼,抬头仰望着生命树庞大的树冠,在心里轻声道:“卡瑟尔,就叫你卡瑟尔吧。”
希望你能身处乱世,却不染一分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