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证人》而苏

43、第四十三章

　　“喂……”电话被季怀安接起，这会正是封哲下班的点，或许今晚封哲又要加班，或者是两个人要出去吃饭？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煎熬的感觉也在随平和的表象渐渐消退，潜意识里，季怀安希望这样毫无波澜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

　　“你好，我是林乐航。”

　　季怀安握住听筒的手一下僵住了，他的指尖发白，捏在冰凉的话筒上微微颤抖。

　　别紧张。季怀安告诉自己，他一边按下一个快捷键，一边抑制住声音里面的异样：“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快捷键是特殊设置的，按下之后警方可以直接进行监听。这会，想必警局里面的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季怀安相信他们，他压下心中的恐惧。

　　这一通电话，意味着诱饵任务启动。

　　“今晚，可以约你出来吃饭吗？”

　　“为什么？”

　　“嗯……”林乐航在电话那头好像轻声笑了笑，很轻松地开口，“之前和你说我们做朋友，你没忘吧？”

　　“嗯。”

　　“朋友嘛，肯定要有进一步的接触了解一下对方，我这人不太会讲话，我觉得可能一边吃一边聊，效果会更好。怎么样，今晚有时间吗？”

　　季怀安将“朋友”两个字听在耳朵里，却从未如此清楚，这种挂在嘴边的友谊是一种怎样浅表的东西，它们可以是一句如烟的无关痛痒，甚至可以是一句用来伤害他人的利刃……毫无疑问，林乐航是后者。

　　也许在之前有一个瞬间，季怀安相信了他的谎言，不过如今，这都已经不再重要。

　　“有的。”

　　“那好，今晚六点整，我们在你家对面的街道上碰面，准时哦。”

　　“好。”

　　季怀安放下听筒，他的手指和脚趾都在发冷，可奇怪的是，他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巨大恐惧。他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拿起封哲给他的微型耳机放入耳道，调试几下，里面传来了封哲的声音。

　　“安安，别怕。”他说，“我们都在。”

　　就在听到封哲声音的一瞬间，季怀安弯起了嘴角小声道：“好，今晚，我们一起回家。”

　　走到镜子前面，季怀安庄重地将衬衫和外套穿好，仿佛等待他的是一场隆重的宴会。迟到十年，这一天还是来了，紧张、兴奋，季怀安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情绪，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和哥哥一起捅掉家门口的马蜂窝。

　　那会他们飞快地逃跑，却自在地大笑，年轻的男孩，谁没有过一个做英雄的梦呢？最后呢，最后怎么样了？

　　季怀安想起来，是哥哥停在了原地，大男孩对着季怀安喊着：“你快跑回家吧！”于是季怀安听话跑回了家，哥哥是在之后拖着一条腿回来的，他的小腿上被马蜂螫了好大一个包。

　　那会季怀安哭得可伤心。

　　八岁前的记忆里，父母和哥哥都像是杵在他面前一道厚实的墙，为他抵挡着所有外面的风雨。

　　我长大啦。

　　季怀安轻抚在自己的左胸口上，对着镜子里面年轻俊秀的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逝去的都是不能追回的，正义可能会迟到，但发生过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这个时空中不可磨灭的痕迹。

　　5:55pm

　　季怀安提前五分钟出现在了街道上。

　　对面的这条街道再往前走就是旧城闹市区，那里汇集了山北市各种小店铺，在一些歪歪扭扭的巷子里，经常会发现一些店铺，被各大公众号推为“隐藏在巷子里的美味”。

　　价格不算昂贵，却被冠上网红美食的头衔，这条街可以说是年轻学生们最喜欢打卡的地点之一。

　　初春的晚风少了些凌冽，季怀安静静站在街道旁边，秀气的面容，清瘦的身材，身后映衬着书屋里亮起的橘黄色灯光，不少路过的少女都要多看上两眼。若在平时，接受这么多注目礼，季怀安肯定会感觉到不自在，但是今天，他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

　　“嗨。”林乐航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个老朋友一样对他打招呼，“等很久了吗？”

　　季怀安抿着嘴巴摇了摇头。

　　他用余光扫向热闹的街道，似乎在心中辨析，到底有多少便衣隐藏在人群中，这种思考让他变得没有那么紧张。

　　“走吧，今天我请客。”林乐航蹲下身去系紧自己松掉的鞋带，站起来跺了跺脚，态度十分自然。

　　若不是之前就已经和封哲进行过探讨，看过家里面的监控，季怀安说不准还真会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现了失误，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放弃相信眼前这个同龄的男孩。

　　“去哪？”

　　“羊肠小巷。”林乐航爽快报出地点，“那块开了家新的日式火锅店，听说味道很不错。”

　　羊肠小巷，是山北市众多巷子里的其中一条，顾名思义，道路窄小，车辆只能单行通过，甚至还要收起后视镜。山北市出名的小巷很多，羊肠小巷并不属于其中，这只是一条普通的住户巷子，如果不是附近的居民，甚至不会知道这条巷子的存在。

　　人少，地形狭窄，绑架的不二首选。

　　季怀安真想说，其实现在就算你拽着我就跑，我还得努力追你。绑架一个警方的诱饵，如此大费周折，实在不值当。

　　不过演戏还要演到底，季怀安感觉自己丢失了过去十年的社交经验都在这一天集中爆发，他皱了皱眉问：“是吗，那巷子不是私人住宅吗？”

　　林乐航立刻拿出早就备好的回答，流畅道：“搬迁政策，要商业化了，一看你就不常出门。”

　　季怀安点点头，跟着林乐航身后走。

　　山北市旧城区巷子连巷子，靠近外面的普遍都是商圈，还是旅游景点，人流量多。这会跟着林乐航越往深处走，人就越来越少，再往里的地方只剩一盏常年失修的路灯，半亮不亮地工作着。

　　“这，哪有日式火锅？”季怀安疑惑地出声。

　　“马上，马上就到了。”

　　林乐航的话音刚落，突然从旁边窜出了两个健壮的民工，捂住季怀安的嘴就将他拖拽。

　　“唔！”季怀安用力挣扎了一会，却还是被他们拖上一辆金杯面包车。

　　紧接着就被五花大绑，意识却还清醒。

　　林乐航自己知道什么所谓□□一捂就昏倒都是无稽之谈，这会最原始的暴力解决问题才最直接。

　　他跟季怀安并排坐在第二排上，低吼了他一声：“闭嘴”。

　　两个民工跳上前排，踩了油门就冲着巷子口绝尘而去。

　　季怀安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微型耳机上，信号可能不太好，电流有些断断续续，加之耳机音量并不大，他只能隐约听到封哲的声音：“跟上……别……”

　　就在他还想听到更多的时候，忽然，一道低沉的笑声从他的身后传来。

　　面包车的最后一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