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魇》喜寡

18、家常

　　这病得巧了，使我生生免了一遭虚事俗礼，皇姐直拎着我的小辫儿叹气，那叠礼册最终也没让我再看。
　　母妃无事也常来水渡洲看我，甚至还亲手做了煲肉粥，配着时令小蔬，令人胃口大开，直吃的肚撑才罢。
　　酒足饭饱后，秋菊泡一壶茶，扶我去凉亭里躲暑，又切一方寒冰降温，悠哉悠哉。
　　父皇百忙之下也抽空来瞧了瞧我，彼时他端坐在正殿之上，随侍数人，威严肃穆，张御使伴在左右，携拂尘躬身而立。
　　到底小儿心性，毕恭毕敬地见礼后，我抬眼望着上座久日未见的父皇，徒生委屈。
　　“来，上前让朕看看。”父皇将折扇拍在手心，唰地一下收拢了。
　　我应了声，拎着裙儿上前，离得近了，檀香味浅淡馥郁。
　　“我儿瘦了。”父皇稍作打量，轻声道。“今早食了些什么，可曾用药？”
　　闲话叙聊，不过平常。
　　张御使搬了椅来，我还未落座，门外侍人突然高唱：“皇后娘娘，到。”
　　我愕然，忙去看父皇的脸色。
　　皇后若有大事，也是直接传我去坤宁宫，从不摆驾水渡洲，今日怕是冲着父皇来的。
　　事发突然，秋菊春兰已伏在地上请安，我也慌忙起身做礼。
　　正殿外鹅黄宫侍如潮涌来，轿撵破开人群稳稳落地，一旁有人上前打帘。
　　掀开重重珠翠，挑起锦绣纱幔，露出一角缠枝莲纹衣来。
　　“臣妾给陛下请安了。”
　　宫装丽人嫩指搭在身侧深绿衣裳的小黄门臂下，摇曳生姿，缓步而来。
　　我偷偷抬眼，因做着礼，只能撇到那繁复华丽的裙摆，及一侧那弯着脊背的小黄门。
　　只一眼，我便看清了他的侧脸。
　　好一个精致艳丽的人儿啊，桃花眼玉琼鼻，绯红的唇儿莹润，肤质嫩白。
　　皇后虚扶起我，也作上下打量，叮嘱一番，赏了好些物什，才堪堪落座。
　　那是方才张御使搬来的椅。
　　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后开口了。
　　“陛下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却也能抽空来瞧瞧越瑶。”那道嗓音娇柔妩媚，随即又将话头丢给我，“这等福分定能佑你安康的。”
　　我忙跪谢圣恩。
　　皇后就是有这等本事，好好的天伦之乐，经她一手，便成了天大的赏赐。
　　我暗自腹诽，却也不敢明面显露，不到片刻，就已浑身不自在。
　　此时门外又有人通传，几番耳语，就递到了张御使那。
　　“陛下…淑昭仪…不自在…太医…”声声细碎，我离得远了些，听不大清，但与父皇比邻的皇后却字字句句声声入耳。
　　直至父皇唤我近前，又耐心叮嘱一番时，我才敢偷看皇后一眼。
　　姿容明丽，端庄大方，含笑的眼儿比方才更弯了些。
　　“好生养着罢，你本就体弱，该多调理了。”
　　我乖巧应下。
　　而后父皇才淡淡道：“乞巧宴便给越璎掌着罢，不必再烦着越瑶了。”这便是给皇后说的。
　　“是，臣妾遵旨。”
　　时至如此，父皇只对皇后说过这么一句话后，便拂袖离去。
　　在浩浩荡荡的侍人退去时，我好似看到皇后笑得更加明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