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弓》乱雪小刀

1、别人家的小孩

　　过小年的前一天，衔山的老娘带他去市内最大的一家国际商场买新衣服。她挽着衔山逛遍了一楼，古驰的看了，嫌丑，香奈儿太高调，也嫌，他亲妈什么都嫌，就是不嫌自己儿子帅，最后衔山哄她去三楼，随便挑了几套国产潮牌。不贵，也就几千一件，导购员的眼睛都看直了，尽抓着最贵的往衔山身上套，嘴里能夸出花：

　　“不得了，您儿子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衣架子，斯文！”

　　导购的话也不是瞎说，衔山，人如其名，名是亲爹取的，学的小提琴，五岁的童子功，现在在美国的音乐大学读书。乐队小提琴首席，从不B位。见过他的人都说，斯文，一看就是别人家的那种孩子。

　　他抻开五指，扇影一开，听话乖巧的穿进袖子里，瘦高的个子架起来了，老妈在边上打量，皱眉挑刺这件棒球衫：“这种衣服不就是他爹年轻时候穿过的吗？就绣几个花也能叫最新款？”

　　导购赔笑：“阿姨您看，现在街上的年轻人都穿这样的，还有赶时尚要把裤腿挽起来，这件棒球衫要搭着我们家的裤子穿才出效果……”

　　衔山也就安静听着，他转头一看落地镜里的自己，难得的有些陌生。悬鼻瘦眼，皮肤白净，今天出门没戴眼镜也不需要演出，头发软趴趴没定型，穿着嘻哈风外套，像个刚读高中的小孩。

　　他把衣服捋下来挂回去，说：“妈，咱们再去看看别家的。”

　　望芝女士欣慰一笑，把披肩往上再拉拉，抱着儿子的手臂准备出门去。衔山也扭头要走，撇见对面女装店里有个年轻人，同样是亲妈出带，在那里跟导购说话，内容却是讨价还价。

　　年轻人一早就盯着衔山了，他一愣，四目相对，那小伙子眼里的火光噼里啪啦，恨生没有雷电，不然早电穿这层层衣裳，给衔山来个Tony老师十全烫头。

　　引雁冷笑，双手插在裤兜里走过去，还矮衔山一头，说：“你妈带你出来买衣服？”

　　衔山报以温和一笑：“你带阿姨出来买衣服？”

　　望芝女士喜叫一声：“哎呀！是悦姐！您儿子也在，好巧！”

　　两厢长辈握手叙旧，本打算去别家买衣服的，改成坐茶店喝茶。两家十多年没见，原先是一个院儿的，后来衔山家搬家了，去H市定居，衔山出国，再未见过。

　　悦姐好生打量衔山，啧啧称赞：“小邱今年二十四了吧，真是长变了，这眉眼越来越漂亮，随你亲妈的。”

　　引雁听了就烦，捏着吸管搅奶茶翻个白眼，落在衔山眼里。后者提唇角一抿，坐他对面，举咖啡杯示意，大方得体。

　　“悦姨这么多年也没变过，气色挺好。”

　　邱衔山笑道，夸了当娘的再夸小的，“引雁也变了，刚才差点认不……”

　　“没你厉害，出国吃香的喝辣的，家里供着。”引雁说。“是吧，邱哥？”

　　悦姐大怒：“郑引雁！”

　　邱衔山摆手：“没关系，小雁从小就是这样，十二年去了脾气还没变过。阿姨你们先逛着，我们等会回奶奶家吃年饭，改天拜访。”

　　他们前脚刚走，郑引雁后脚就被他妈揪着耳朵一顿斥没礼貌，越说越气，悦姐一巴掌呼儿子头上脆响：“让你跟发小打招呼就是这么打的，别人家的儿子又懂事又有出息，你看你……”

　　“妈！”

　　郑引雁又烦又怕，几口吸光奶茶起身溜出去：“还买不买衣服了，快点的，给你挑完几件我回去还要做直播。”

　　邱衔山就是大家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样样优秀，文体两开花，长的好看天天有人追，古典小帅哥，还可喜的没有早恋，十根指头伸出来，一看就是练琴的料。

　　郑引雁跟他一个大院长大的，他住楼上，郑引雁住楼下，小时候屁颠屁颠的追着叫邱哥哥，多是觉得人家长得漂亮，中间差着四岁也不怵，黏着就完事儿了，小豆巴眼亮晶晶的。后来邱衔山搬家了，出国了，两人再也没见过，一开始只是学习上被亲妈提溜比较，后来郑引雁做游戏主播了，大学休学一年，再见面时便是现在，他心中的愤怒似一石激起千层浪，炸了。

　　郑引雁是真的烦，烦得很，难得休息半天出来给妈买衣服，也阴魂不散的遇到这狗日的东西，要搁别人，就是盘，用祖传垃圾话喷得对面一日为鸡，一生做鸡，做鸡也守点妇道，可这是邱衔山啊！

　　恨得他当天晚上在游戏里逮着红名就是突突突，一顿砍，一双浓眉飞鬓，气的。睡着后梦里都是邱衔山拉琴的样子，一曲毕，他步下高台，锐利多情的眼形翻睫，眼角沉，眼尾翩，似浓墨坠水，氤氲柔软，似蝶落鬓，颤颤传意。偏生眼神是冷的，两瓣薄薄的唇钩子一般弯着，勾他的心。

　　郑引雁动不了，眼睁睁看他来面前，左手拎琴颈和琴弓，右手出食指，指上有薄茧，尔后目含柔柔笑意，戳了自己脸颊一下。

　　“……你||妈的！！”

　　郑引雁悚然惊醒，一个迅猛起坐抱着被子瑟瑟发抖。梦里的触感太真实，他揩了一把脸，平复心情后摸来手机看，三点了。

　　正准备锁屏继续睡觉，微信蹦了条好友请求来：“‘李白’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李白？”

　　郑引雁眯着眼，按下同意，看见对面发了一句：还没睡？

　　郑引雁：你是？

　　李白：我是邱衔山。

　　“………”

　　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