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李寒桐

7、七只小鸟

　　傅容本来在家抱着女儿亲脸蛋，突然接到电话说他哥被人抓到omega保护中心去了，吓了好大一跳，赶快先联系了家里一直合作的律师，又瞒着母亲联系人去了解情况。
　　但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国外生活，关系网没有傅纵行来的紧密，想来想去短时间内身边只有一个季野，他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翻着寥寥无几的手机通讯录，把能打的电话都打了一遍，还是不敢跟傅夫人说。

　　把傅莫月放回保温箱里，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拍了拍脸，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打气，他这次回来是真的想带着肚子里的意外从季野身边逃走，一丁点儿关系都不想跟他再有，要不是Amor这个意外，从季野强迫他□□的那天他就已经想办法搜集被强迫的证据，他已经提出了离婚协议，加上这些证据，就能把季野直接起诉到omega保护中心去。

　　去找“前夫”的时候季野正戴着半黑框的银边眼镜，半缕金发柔顺地垂在额前，轻车熟路地坐在书房里开跨国会议，他投资跟人干了些勉强合法的生意，自己当老板要比做黑n代累的多，事事都要经手过目。

　　听到门外纠结又小声地敲了敲门，眼珠还钉在屏幕的报告上，低声说：“进来。”
　　那边的合作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不知道镜头外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他戴着婚戒的无名指跟着食指和中指微微动了两下，像是在朝人招手让他走近。

　　他们的会议正好结束了，对面听到Lanchester说了句：“sorry，It\' my wife。”
　　然后就退出了会议。

　　傅容进去的时候抬眼就看到季野少有地正经，带着眼镜看过来，戴着婚戒的手去推镜框的时候，让他脸热了一下，被重视的深情，很快又恢复过来，告诉自己当年就是被Lanchester伪装出来的这幅样子骗到，现在他不会再次上当。

　　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准备，白着脸跟他把情况说了之后，就看到季野嘴角偷偷翘起来的弧度，翻了个白眼，有点生气地说：“算了，我——”

　　傅容这次回来的路上如果没有傅纵行暗中助力，季野在他去法兰克福转机的时候就能把人绑回去。
　　季野赶紧把巴不得傅纵行被关进去十天半月的笑容藏回心底，猛地伸手拉住他，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把傅容拉进两腿之间像只小螃蟹一样，顺势把他夹住，然后两手环上他细瘦又小腹微微隆起的腰间，一脸良顺地仰起头朝他笑，又体贴地问：“饿不饿？”

　　傅容面无表情地识破他的伪装，冷漠地瞥开眼：“不饿，不困，麻烦你松手。”
　　季野置若罔闻，左耳隔着一层单薄的衬衣布料贴上他薄且细嫩的肚皮，听着还跟颗豆子一样大的儿子或女儿，微眯起眼，“baby乖吗？”

　　“……”
　　傅容苦于求人，也被他捏准这一点，拿季野毫无办法，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可以去找，现在的余地也都是伪装，而季野一眼看穿他的伪装，踩着他的忧心与焦虑肆无忌惮。

　　被他缠着抱了二十分钟，季野磨磨蹭蹭打了两通电话，他虽然在国内身份不便，但认识的人脉要比除了上课几乎闭门不出的傅容多上许多。
　　季野还在跟电话那头的人了解情况，一只手闲不住地去捏傅容细瘦的手指，绵绵软软地顺着脂白的皮肤捏下来，在他无名指的地方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戒指呢？”季野挂了电话，笑着问傅容。
　　傅容语气轻淡地回答他：“丢了。”
　　“捡回来。”季野嘴角勾着笑意，语气却很认真。
　　傅容用比他还认真一百倍的语气，又好像怕他听不懂，用英文，一字一句地说：“扔在法兰克福机场D出口拐角的垃圾桶了，你要去捡回来吗？”

　　季野笑容僵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阴鸷，但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会让人再做新的送来，到时候你要戴上。”
　　“有什么意义呢？”傅容心累地问他，“我是真的想和你离婚，就算你把Amor带给我，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他毫不留情地戳穿季野的挡箭牌与短暂的避风港。

　　季野漫不经心地笑起来：“因为我的病吗？”
　　傅容微微弓下腰，从未有过的认真看着他，“如果是因为它，我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和你结婚。”
　　他顿了顿，控制住嗓音的颤抖，“是你骗了我，从始至终，你都在骗我，你根本没有吃过药，从开始到那天，一粒也没有。”

　　季野笑容沉下去，傅容感觉到搭在腰上的力气松了下来，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你也在骗我，”季野在他要走出书房的时候陡然发声，声音轻却带着股狠意，好像盯上了将死的猎物，“是我父亲拿枪逼你的。”

　　Lanchester的病一直是家里很担心的事情，这类精神病患如果不加以控制很有可能会成为残暴极端的危险份子，但他的家人担心的根本不是儿子是否会杀人，他们根本也不在意家人之外的人命。只是所有人都在害怕，如果没有人能陪在他身边及时干预他的精神世界，或许有一天在他对杀人也不再感兴趣的时候，他会选择献祭自己的生命。

　　因此刚一得知有傅容的存在，他的家人就迫不及待让他们捆绑在一起，深切地希望有个人能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死死拉住Lanchester。在季野知道这件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是他父亲拿着傅容亲自签下的协议放在他的面前，微笑着祝福他，新婚快乐，我的儿子。

　　而这些事情，傅容不问，他也不会解释，可傅容根本无从得知事情的真相，又怎么会问，他们之间的线从一开始就绕成了死结，除非剪断，否则根本无法解开。

　　傅容单薄的背影停在门前，笔直地看着前方，头也没有回：“你的父亲没有告诉你，我是在他掏枪前签的协议吗？”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走下了楼。

　　季野愣坐在原地，过了很久才有了动作。
　　他拉开左手边第三个抽屉，低头盯着里面的药瓶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记不清几年了，每六个月他的药都会被新换一批，未开封的药瓶一直被深藏在柜子里，直到过期，再换成新的，再过期……往复循环，他从来么有打开过。

　　那真的是一段极其漫长的时间，久到他的脖颈僵直发痛，季野才慢慢眨了下眼，动作迟缓地拧开瓶盖，吃下了这些年第一颗治疗的白色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