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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假象与真相 ...

  •   江无云不知道自己这般亲近身后的人,是否是受到了“她”的影响。而在她想到这点时,忽然又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深入思考下去了。
      假如是,那她又到底是谁?如果不是,她可还对得起那些无名牺牲者。耳边萦绕的来自于荒原白骨的哭喊,就这么毫无价值吗?
      她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复又闭上眼。
      “非常君……若这不是在梦境中……我不知道自己会是何态度。”
      她好像在辩驳什么,又好像没有。
      “我明白。无云可是会动手?不过怕是要不敌我的。”
      非常君似乎感受到怀中人的变化,也收敛了情绪,只有嘴角的浅笑不改。
      这颇为自傲的语气……
      江无云道:“会动手。说不定还能擒了你。”
      不,不会动手。或者说,不能动手。若是在现实当中,她面对越骄子时……江无云又想起了清醒时曾感受到的心口的难忍之痛。纵然此刻并无反应,她却觉得好似有无形的荆棘便在缠绕在她的心脏之上。
      是……每次她有所怀疑之时,这样的感觉便会立时浮现。她能明白,这疼痛多半只归于“假想”。
      自与陷于虚空当中的那另一个意识交谈过后,她就记起来了,心病又犯那时,在她额上轻落的那一吻。
      小心翼翼的温柔。
      解她心病的人,又成她之心病。
      而在梦境里……有时候,身处某种所谓的“虚假”当中,便觉自己所作所为既然不在现实,便好像也不需负责一般。
      “擒了我之后呢?可是要送交回儒门?”
      非常君玩笑道。
      江无云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道。”
      她真欲将人论罪吗?
      非常君将下颌轻靠在江无云的肩上,每一次呼吸吐出的热气都能掠过怀中姑娘细嫩的颈间。
      直到感受到略微冰凉的薄唇轻触脖颈,江无云的呼吸一滞。
      她下意识地睁眼,却没做出任何其他动作。不知是来不及,还是犹疑,又或者本不想阻止——唯有暂时只让漫天星河填满自己的眼中与心头。
      “那最亮的星是……”
      江无云试图做点什么。
      “人之最的命星。”
      非常君在她耳边回答。他神色不改,眸中的棕珀色在月与星的清辉下更加透彻,却又好像藏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纱。
      江无云有一瞬间的僵硬。
      非常君安抚般地握了握她的手,远离了些,让她放松下来:
      “你……不该在知晓的情况下一个人靠近阴谋者。哈,吾知你想说若非是我,你不会。吾知晓。吾只是不放心罢了。”
      自作多情。
      江无云在心里反驳了一句,忽然又觉得眼角好像湿润了。
      她强行按下所有的情绪,僵硬地道:
      “你知不知道,你所作所为有多大的风险。不说昊正五道的其他尊驾,单若是法儒尊驾出面,汝……”
      “君奉天?他又能如何。”
      非常君刻意称了君奉天的全名,虽带三分不屑,语气却仍旧平和,不愿惊了怀中姑娘。
      他又笑道:
      “倒是……无云这般关心吾,吾甚欢喜。”
      ……我没有。
      “非常君。”
      江无云缓声道。
      我又有什么资格、以什么立场关心你呢?
      “吾已见过她了。”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非常君细微地颤抖了一下,许久未说话。
      她……她可还好?她可有话想对吾说……
      非常君终究没问出来。他知晓若真是如此问了,岂非是明明白白告诉怀中的她,孰者轻、孰者重。而若真有什么,以无云的性格,也绝不会隐瞒。
      “吾猜到了。”
      他只道。无云现在所知,显然超出了她能推测出的范围,再结合前日之事。是以……也不难猜测。
      “你,可还有其他想问的?”
      江无云忍不住问。人有时候惧怕得到答案,有时候又想要得到答案。
      “有,但也无需问了。你安好便是。”
      你安好……她便安好。
      非常君微笑着,又越发唾弃自己实在太过虚伪。
      这样的言语,该信还是不该信?若要信,又叫她如何相信……
      江无云默然,推开揽着她的手,起身。
      分明是春风柔和,却莫名叫她打了个寒噤。
      半晌,她转过身,恍然看见了那张在夜中并不真切的与越骄子一模一样的面容。
      非常君就静立在她身后不远,薄唇含笑,黄衫雅致。
      这样的非常君,比锋芒不掩的越骄子……
      更加危险。
      江无云退后了半步,轻轻地深呼吸。
      “现下吾实在不知道,何者为真、何者为假了。”
      表面上做如此说辞,但……
      即使此时,你还是完全信任我吗?
      非常君看着那双清亮的黑眸。
      若你不相信我,又怎还能看见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轻缓:
      “吾所做者,非为权为势,又或为名为利。只为……对得起自己罢了。”
      为对得起昔日我们二人无端所承受的苦难。
      他略微停顿,接着道:
      “此路难测,吾自认可称智者,但……吾也非神。更何况你身处德风古道,而君奉天也是吾目标之一。假如真至那一天,吾无法再有多余的精力确保你在江湖中万无一失,而想来……与吾站在对立面,也是你难以抉择的事情。所以,抱歉,吾自作主张。
      “你的身体,吾会安置在明月不归沉。
      “若你愿意,便当是睡一觉。待你醒来,吾自早已安排好一切。当然若你不愿……吾也可时常来陪你。”
      江无云敛眸不语。
      这样的“关照”,让她内心复杂。
      “那你可还对得起无辜死难者。”
      世上有谁无辜?
      非常君几乎是在心中嗤笑了。但他未说——这不是现在此时能说、该对她说的话。
      他转而解释:
      “江家村非吾所屠。地冥受九天玄尊所影响,视你为不可留之对象,是以在察觉你转生之所后,选择了宁错杀而不放过。扬叔无事……而烽火剑痕,不过是为了误导你们,使得吾有行动的机会。”
      至于地冥怎会得知……
      非常君的眼眸中好似有暗影流转。

      第二天清早,天光微明,房间内尚暗的时候,邃无端突然就醒了。
      他向来自律,平日里醒得也只不过比此时晚一些。再加之昨天所见,使他不由心有所思,夜里也难入睡,干脆就打起坐来。
      儒者缓缓吐息,眨了眨狭长凤眸,又清醒几分。
      现在还不至卯时。
      他想了想,打算先洗漱一番,整理好衣冠。
      虽则在外,仪容当整。
      圣司也曾说,虽然如今儒门繁礼苛杂,但先圣教导的基本的礼数,还应遵守……

      “非常君,若德风古道有恙……”
      我会不惜代价,尝试……报仇。
      江无云没能说完。
      非常君看着她的眸子湿漉漉的,就好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动物般。他上前一些,抬手想安慰她。
      江无云看清了些非常君温柔的神色,犹豫了一瞬,还是退后躲开。
      抬起的手顿了顿,最终无奈放下。
      非常君苦笑:
      “吾保证,你的亲友都会无事,德风古道吾也不会动。邃无端之性命无虞。”
      骗子。
      江无云在心里骂。
      你说保证便能保证?若真纠缠进你的哪方谋算,江湖风波当中,岂是说无事便能无事?
      非常君仔细看着江无云神情的变化。有一丝的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仍欲以表面的冷静掩藏情绪。
      还是……有一些可爱的。
      他有点走神。
      他不知道自己实则是看轻了面前的姑娘。
      半晌,江无云抿了抿嘴,道:
      “让吾一个人静静。”
      “好。”
      非常君点头,立刻温和地答应:
      “此处封印……你当是还无法破除。若想尝试,也勿要太过劳累。”
      江无云瞪了他一眼。
      “哈。”
      非常君轻笑,身形自此方境界消散。

      邃无端看时间差不多,便推门下楼,却见厅中已经是众人齐聚。
      好像都在等他一样。
      他有些不自在:
      “众人都至了吗,司乐呢?”
      曲临风抬眼:
      “就差你了。”
      你可是今日的主角。
      他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继续道:
      “司乐留信,言明发现一些线索,已然先行前去探查。”
      邃无端不疑有他,问道:
      “不知司乐去了何处?我们也当快些去支援才好。”
      曲临风心中冷笑,面色不改,回答曰:
      “青壤峰。”

      非常君抱着人回了明月不归沉。他未做遮掩。
      不改的空幽阒静,落英缤纷。
      习烟儿似乎有些无聊,但一见到熟悉的身影,就立马眼神一亮,迎上前来。
      “觉君啊——”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啊!是——是无云姐?!”
      “小声。”
      非常君微笑着朝他眨眨眼睛。
      习烟儿听话噤声,连大气也不敢出。
      非常君好笑地摇摇头:
      “没说让你不出声。”
      习烟儿松了一口气:
      “觉君早说嘛。”
      他又有些紧张,绕在非常君的身边,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无云姐怎么了?觉君可需要我帮忙?”
      “吾先安置好她。”
      非常君严肃几分。
      习烟儿乖巧点头,也知道此时不应该妨碍觉君。

      非常君自房内出来,就看见习烟儿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走近前,用手背抚了抚习烟儿柔顺的红发,主动解释道:
      “你无云姐受伤昏迷,人虽无事,我却也不确定何时她才能醒来。”
      他缓慢蹲下身,看着习烟儿那双清澈的异瞳,继续道:
      “这件事情,习烟儿要保密,谁都不能说。否则,无云的仇家便可能知悉,继而前来不归沉。”
      习烟儿瞪大双眼,气鼓鼓地道:
      “那觉君正好教训他呀,他伤了无云姐……”
      非常君轻轻摇头,似乎有些无奈:
      “那个人十分厉害,吾也无万全的把握。再者,冤冤相报何时了。”
      习烟儿懵懵懂懂,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犹疑地问道:
      “那,谁也……不能说?”
      “对。谁也不能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假象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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