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烙》九宗

3、第3章

　　吴老板正在店里乐呵呵的翻着账本，这个月邺陵的大户人家喜事多，铺子的销量不错，账本上的数字看的他满面春光，几个散客在铺子里挑着干货，洛斯年拿着称给他们称着，脸上带着笑，拉着客人看新到的海货，一阵忽悠，惹的本来只想买一点的客人，不知不觉提了几大包。吴老板当初同意洛斯年住在店里也是看他人机灵，会说话。

　　洛斯年也没让他失望，嘴巴伶俐，眼色也快，自从他来了店里，西京大街的海铺销量翻了一番，吴老板和其他海铺的老板喝茶的时候，脸上也有面子。

　　若是换了其他伙计，张家喜宴的当口敢去闹事，吴老板肯定会让他滚蛋，但惹事的是洛斯年，吴老板也只是罚了他一个月的工钱。

　　他至今还记得两年前第一次见到洛斯年的场景，刚满十七岁的洛斯年，身量样貌刚刚开始张开，正介于成年人与少年之间，相貌白净，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子朝气，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有些可怜，他在西京街上的店铺里挨个进出着，甚至被一家茶馆直接扔了出来，他也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拉扯了一下皱的不成样子的白布褂，继续问着，直到他进了梅家海铺，吴老板的老婆昨日里刚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心里正高兴，而且铺子里刚刚走了一个伙计，正缺人，洛斯年要的工钱又少，只是要求借宿而已。

　　吴老板也就把他收下了。现在看来当初这个决定并没有做错。

　　铺子门上的铃铛响了一下，洛斯年和吴老板齐齐的抬了头，吴老板慌忙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洛斯年称货的动作顿住了，被一旁等着的大娘连推了几下子，才回过神来。

　　张从韵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大襟小褂，蓝色大摆的褶子裙，额前留了一缕前刘海儿，剩下的长发用缎带绑在脑后，与洛斯年在金福祥见到的大小姐模样有了一些区别，如今看上去就是个女学生模样，大概是因为那日是自家大哥的婚宴，所以仔细打扮了一番。

　　吴老板走了两步发现手里还拿着烟筒，回身把烟筒往柜台后面的抽屉里一塞，揉了揉手指，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哎呦，四小姐怎么还亲自来了，您想买什么，捎个口信，我们肯定麻利的给您送过去啊。”

　　张从韵进来时就看到了洛斯年，此时却是一点视线都不分给他，笑着与吴老板说话，

　　“我三哥快要回来了，我想着他在外头那么久，肯定想家乡的东西，就出来逛逛，看看有什么可以买来给他接风的。想起来三哥爱吃你家的牡蛎干，就来买一点子。”

　　吴老板带着张从韵往里走着，

　　“原来是三少爷要回来了，张老爷乐坏了吧，这三少爷啊，从小就聪明，这又漂洋过海的，去了洋鬼子那里那么久，回来之后可不得了啊，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我们这些老家伙不懂，什么新青年？留洋派？”

　　“三哥回来，爹肯定是高兴的，娘也是天天念叨着，我们家不盼其他的，三哥平安就够了。”

　　“哎呦，到底是大户人家，像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啊，天天净想着自己的儿子啥时候出息了，能让我们也沾一点子光，哪里有张老爷心宽，几个儿女平安就能乐乐呵呵的了。”

　　说着把张从韵带到了牡蛎干的柜台前面，

　　“四小姐你看看，这些都是店里的上等货，保管三少爷吃的满意。”

　　张从韵的心思哪里在牡蛎干上，正寻思着怎么把吴老板支开，自己好和洛斯年说几句话。洛斯年拿着称大步走了过来，

　　“老板，你忘了吗，昨天刚从大库里拿的牡蛎干，比这些还肥美，我去给四小姐取一点？”

　　吴老板拍了一下脑门子，

　　“我这脑子，四小姐别见怪，你还不快去取，多拿点，给四小姐打个对折。”

　　“哎，好嘞。”

　　洛斯年答应着往后头仓库里钻，张从韵见他掀开布帘子进了后院连忙开口，

　　“吴老板，我还没见过海货铺子的仓库呢，能让我去后头看看吗？听人家说啊这铺子里的好货都是压箱底的，我也去看看，有什么吴老板忘了的好东西。吴老板可愿意让我占占这便宜。”

　　“四小姐你这话说的，我要是不让您去，不久显得我小气了吗？您想去就去，斯年那小子也在后面，让他带你逛逛，顺便让他给你赔个罪，大少爷大喜的日子这小子还敢吵闹，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四小姐别跟他计较。”

　　“这有什么好计较的，他大概是认错人了，无心之失，有什么好怪罪的。”

　　“那就好那就好，果然四小姐是出了名的善心肠。也是那小子运气好，要是换了梅家的那位，啧，我不好说自己老板的舌根，唉，就这样吧。”

　　吴老板啧了几声又坐回了柜台后头，张从韵掀了后门的帘子，进了后头。

　　院子里摊着各式海货，仓库的门敞着，隐隐可以看见一个忙碌的身影，

　　“小桃，我看那仓库地方也不大，你在院子里等我一会子，我挑了货就出来。”

　　“小姐，那您可得快一点，要是被别人知道我放着您跟个伙计独处，老爷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张从韵在小桃的脑门上叩了一下，

　　“想什么呢你什么时候见我爹真的打过下人，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雷声大雨点小，你有什么好怕的。”

　　“哎呀，小姐，雷声就够可怕的了，谁还管那雨点子的大小。”

　　张从韵看着小桃捂着脑袋一脸委屈的样子，笑了笑，转头进了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