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烙》九宗

23、第23章

　　夜色浓的紧，张从韵扶着张夫人坐在床边上，张夫人的丫头倩文拿手巾沾了热水一点点的擦拭着夫人满是泪痕的脸。

　　“夫人，你可注意着点身子，这难受入了身子，再伤出个好歹来，让少爷小姐们如何是好啊。”

　　张从韵从倩文手里拿过手巾，

　　“倩文姐姐，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下吧，母亲这里有我陪着，你们以后就如常便好，张家的脊梁柱一倒，就乱了像，反叫别人看了笑话。”

　　倩文看着眼前的母女，动了动唇角，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仍是咽了回去，欠了欠身子出了房门。

　　张从之送走宪兵和院内杂七杂八的人之后就独自坐在大厅的桌子旁发着呆，洛斯年远远的看着厅里模糊的光影人影，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后院，夜晚的风顺着砖墙砌出的窄道钻来钻去，这世道，连风都不是自由的。

　　洛斯年把短褂拖了搭在毛巾架上低头洗了个脸，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他还来不及消化，梅韶华把匕首刺进自己的小腹时吃痛的表情还留在眼前，紧接着就是院子里被篝火围住倒下的张老爷子的尸体，然后就是张从韵搀走张夫人时对自己投来的复杂神色。

　　冰凉的井水打在脸上，思绪好像飘走了一些。

　　“斯年哥。”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洛斯年整个人一滞，一个女子的身形从门后走了出来，洛斯年下意识的用毛巾护住自己光着的膀子。

　　“倩文？你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倩文的双手交握在身前不自在的搅着，看了看房门外漆黑的夜色，又看了看微弱烛光映照着的洛斯年，咬了咬牙，

　　“斯年哥，你跟我一起离开吧！”

　　洛斯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倩文你突然在说些什么？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今天的事可能是吓到你了，你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着又把自己的短褂套上了，倩文看着面前男人的动作神色更加复杂了，朝着洛斯年走了几步突然握住了他的双手，

　　“我说的是真的，现在老爷没了，我一个女孩子家也看得懂局势，梅家周家联合着挤兑张家，张家还能撑多久？张家倒了，少爷和梅家的小姐订了婚了，自然会带着老夫人当个倒插门，小姐也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大少爷，大少奶奶又是两个软心人，张家散了定是要带着孩子回江南钱家，钱家再不宽裕，也会看在女儿孙儿的面上留下，可我们呢？张家倒了，我们这些下人不防就没了去处，倒不如提早离开，给自己找条后路。”

　　洛斯年轻轻的把倩文死命扣着自己的手指掰了下去，倩文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从急切的渴望中慢慢冷了下来，

　　“斯年哥，我做到这个份上女孩子家的脸面早就抛开了，我实话与你说，若你答应跟我一起走，我倩文生是斯年哥的人，死是斯年哥的鬼，跟着你吃多大的苦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我们离开这些是是非非，做个平淡夫妻不好吗？”

　　洛斯年叹了口气，

　　“倩文，我晓得你现在的心情我也不怪你，我就当从未听过你的这番话，你回去冷静一下，有三少在，张家是不会倒的，就算张家倒了，我洛斯年既然进了张家，就会一直护着张家，不会做那些树倒猢狲散的事，你的一片心意我收到了，但斯年心里已经有人了，负了姑娘的一片心意，实在抱歉。”

　　倩文的瞳孔暗了暗，突然冷笑了几声，

　　“斯年哥，倩文说句不好听的，我们这些下人在那些少爷小姐眼里那就不是个人，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最后不是变成了贱妾就是没了小命，倩文在最底下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是，张家是待下人和善，从上到下没人说过一句张家主人的坏话，但不管怎么样，他们是主子，我们是仆人，斯年哥，你今日不与我走，还念着那块天鹅肉，日后，怕是会咬了一嘴的毛噎了嗓子。”

　　洛斯年转了个身背对着倩文，

　　“天色不早了，姑娘请回吧。”

　　倩文恨恨的看着他的背影，一转身冲进了夜色。

　　过了片刻，洛斯年听得背后还有些动静，有些不耐的回身，

　　“姑娘，我要休息了你早些回去吧。”

　　一回身却对上了张从韵晶亮的双眼，

　　“莲。。莲儿？”

　　张从韵突然一头扑进了洛斯年的怀里，洛斯年有些不知所措，双臂停在半空中，怀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啜泣，

　　“莲儿，你别哭啊。”

　　洛斯年慌乱的拍着怀中人颤抖的背，他太高了，人又生的壮实，娇小的张从韵在他手心里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器，

　　“没事的，张老爷子人那么好，肯定是去下头享福了，阎罗王长着眼，不会为难好人的。”

　　张从韵握拳狠狠的锤着他的胸口，

　　“那些人，不得好死，我要让他们复出代价，我要给爹爹报仇。”

　　洛斯年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少女柔软温柔的身躯一点点的贴上滚烫的胸膛。

　　张从韵抬起了头，踮着脚尖把自己的下巴搁在洛斯年弯下的肩膀上。

　　“我听到倩文姐说的话了，谢谢你，谢谢你没有走。”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还在这里，我怎么可能走。”

　　张从韵的眼眶又涌上了一圈湿气，

　　“斯年哥哥，莲儿，不是什么天鹅肉，斯年哥哥也不是癞蛤蟆，等张家过了这个难关，我们去和大哥说，莲儿愿意嫁给斯年哥哥，莲儿这辈子，只想嫁给斯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