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地府的大佬都想碰瓷我》沈又九

4、第4章

　　“哎哎哎，疼死我了，你揪坏我发型了！”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叫道。

　　忘川河两岸开满了曼殊沙华，只见绿叶不见花，生得高大，有半人那么高，葱葱茏茏得摇曳着身姿。

　　印小宝初到地府的时候，十分不理解地府的城市绿化，为什么要在这里种这么多韭菜。

　　他蹲在花丛中许久，呆呆望着汹涌翻腾的河水，正在思考着自己的鬼生究竟应该何去何从。他突然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的尖叫声，立马下意识得松开了手，一片被拔下来的新鲜叶片从他掌心中飘飘散散得落下。

　　“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你，更不知道这叶子居然是你的头发。”印小宝不好意思得抱歉道。

　　他寻摸了半天，才得勉强看清一个人留着绿色头发的小人叉着腰站在曼殊沙华的叶子上，但是头顶却秃了一大块，看起来十分滑稽。

　　“我这头发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再蓄出来了，你这个小鬼头到底生没生眼睛，上来就扯人家头发。小爷今儿不给你点苦头吃吃，都怕你不长记性。”小人委屈得抹着眼泪，愤懑得咬着牙，蓄了满嘴的唾沫刚想“啊呸”得狠狠啐上一口。

　　“嘶。”他吸了一口长气，直勾勾得瞅着一脸愧疚的印小宝，竟当场愣在原地，小脸涨得绯红，绿色的身体都要烧成红色的，它轻轻得蹭了一下他的手指，便害羞得钻回了叶子里去。

　　“我也不是不让你拔头发，只要那你下次揪轻一点，我能忍得住。”小人突然变脸，早就没了之前的暴躁，咬着手指，娇声娇气得说道。

　　一时之间，一株株巨型韭菜上面露出一颗颗小头，模样跟那小人生的别无二般，一起眨巴着眼睛，都打量起印小宝来。小人们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互相交头接耳，响起嗡嗡的人声不停。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被无数双眼睛热切围观的印小宝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有点发毛，敲了敲已经蹲麻的小腿，打算赔了不是之后就撤退。

　　“你下回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们？”秃头小人扑闪扑闪着一对透明的翼翅，伸手扯住印小宝的衣角不肯撒开，娇羞得开口问道，眼神之中满是期期艾艾。

　　“我？”印小宝茫然得指了一下自己。

　　“瞧着你生的面善，还是常来的为好。”小人绞着手指头，别扭得说道。

　　“小宝兄弟，你怎么在这呢？”一个老头捋了捋自己已经发黄的长须，远远得看到印小宝的身影，喊道。

　　他的声音一出，那些绿色小人齐刷刷得缩回了脑袋，再也不肯探出叶子，忘川河岸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你莫要接近那片曼殊沙华，我刚来的时候也吃过苦头，他们受着地府的鬼气滋养，生出花灵，看着模样可，爱其实一个个凶残跋扈，排外的很。但凡新来的鬼不知路数，不小心靠近他们，哪个不是被他们划了一身伤，连魂魄都要被捅个洞穿。”老人心有余悸地说道。一想起当时的场景，顿时觉得自己身上传来一阵阵难忍的刺痛。

　　“咦？我现在好胳膊好腿的全身而退，是不是应该感谢他们的不杀之恩。”印小宝有点懵圈，替小人们辩解了几句。

　　“其实他们也没有你说的如此凶残，刚刚我无意之中扯断了花灵的头发，他们也没有对我们怎么样，还让我以后常常去看它们。”

　　老人陷入了一阵沉默，抬眼对上印小宝那张灿烂的笑脸，过了半天羡慕道：“这年头什么东西都看脸啊。”

　　...

　　印小宝作为一个无业游鬼，已经在丰都鬼城里晃荡了好几天，在四面漏风的桥墩子底下结识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沦落鬼的一帮子兄弟，这个老人也是其中之一。

　　“你以为所有的鬼都能顺顺当当的去投胎啊，能投胎都算得上是个好鬼。”从忘川河边回到桥墩子底下，老人毫无顾忌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敲了敲发酸发胀的老腰，一边聊着闲天。他一张口一嘴的黄牙便露了出来，瞭望着远方，样子十分深沉。

　　“这个地府可远比阳间热闹多了。”

　　按照地府的规章制度，走过了奈何桥饮尽了孟婆汤，然后便要去阎王殿里走上一遭，由铁面判官判一判前世的功与过，才有定下来生的命数。只不过现在的阳间，早就不是以前越深越光荣的时代了，大家对于生育的渴望简直降到了冰点，孩子的出生速度根本赶不及新鬼死亡的数量，倒是无胎可投，导致大批的鬼只能滞留地府。

　　地府由于人口超载，鬼众不满，时常发生群鬼打架斗殴甚至吃鬼事件，严重影响阴阳平衡，地府一连吃了好几张来自天庭的安全红牌警告，听说那几天阎王大人的脸比锅底还黑。

　　“我地府的事情与天庭有何干系，用得上你们来参一脚，真是好大的脸面。”大殿上的男人睥睨得望着底下，口气冷淡地说道。

　　地府一如阳间，同样有日出日落，四季轮换，此刻殿外黑云压境，整个天空离地更近，好像马上就要砸下来一样，城内众鬼瑟瑟发抖得抱作一团。

　　“这种得罪鬼的破差事就遣我们二人下来，平时里给菩萨送东西得了赏赐的好事就从来没有我们的份，还不是见我们资历浅好欺负些。这阎王之怒，让我们如何承受的起，我还当我今天就要在这里断送了仙途，还好保住了一条小命。”两位小仙从阎王殿里直接被弹了出来，弄得灰头土脸，狼狈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拍着胸脯后怕道。

　　他们擦了擦自己沁出的冷汗，颤颤巍巍得收拾地上散乱的公文卷轴，驾着云赶紧跑路了。

　　地府当差的人日子也过得难熬，天天带着红臂章出去劝架调解，连休息日都要加班，也一齐怨声载道。上哪里去找那么多怀孕的大肚子给他们塞进去啊，简直是要逼死鬼了。

　　最后还是阎王大人沉着脸，大手一挥，开创了地府投胎新纪元——摇号投胎，先解决一部分的投胎刚需。

　　“入地府者得去阎王殿里排队取号，每个鬼都有自己的号码牌，等摇到了你的号，就有人来引你去轮回台转世了。”老人感慨得捋了捋自己的长须，无奈得摇了摇头。

　　“大爷，你在这里等摇号等多久了啊？”印小宝好奇地问道。

　　“运气好的，摇了一两次就走人，真是羡煞吾等。”老人狡黠得眨了眨眼睛。“只不过我，虽然在地府里熬了几百年，却连号的边都没有摸上，更别提投胎了。”

　　“你莫与那老头多口舌，不过仗着岁数大，多了一分慈目，却不是什么好鬼。”旁边一个大哥忍不住提点道。

　　“你且问他为什么投不了胎，还不是前世做了太多冤孽，还都还不清。”

　　“胡说。我都多少年没吃过人了，早就改邪归正了。”老人笑得愈发慈爱，一脸的褶子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印小宝背后一凉，感觉自己就像躺在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吃，吃人？”

　　“还不是开的人皮客栈，卖的人肉包子。有手上沾了命案的或是作了大恶的，要日日受油煎火烤之苦，在那十八层地狱里受够了惩罚才能投胎。”大哥翻看着自己的宝贝蛇皮袋，细细得挑拣出可以换冥币的东西。今日他收获颇丰，足够能买上一份祭品填填饱肚，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无人供奉的他做了那么久的饿死鬼，每日忍饥挨饿，当鬼当的都颇没有尊严。

　　“不说了小兄弟，到时辰了，我先走一步。我现去第九层下个油锅，三个时辰之后便回来了。”老头抬头望了一眼天色，踉踉跄跄得起了身。

　　印小宝：“……”

　　“要炸六个小时？都要炸焦了吧。”印小宝有点反胃，再也不想吃肯德基了。

　　“那边那个戴眼镜的是阳寿未尽却倒霉遇到了神仙打架，白白送了命，得在地府熬到寿终正寝才能投胎。旁边咿咿呀呀唱着戏的小生是个痴情种，不肯忘了前世，掀翻了孟婆汤，岂料他的相好无情，舍了他自顾自投胎去了，他心灰意冷只好等待灰飞烟灭的那一天。前几日他们都不在，都没给你介绍，今儿回来了也彼此熟悉一下，以后免不了还要打交道呢。”大哥详细得介绍着桥墩子底下的几位常驻成员。

　　“对了你也来了几天，都还没问过你，你是遭了什么罪沦落到如此地步。”

　　“等等，你说阎王大人给了你赤丹？”大哥听完印小宝血泪控诉，敏锐得抓住了重点。“看你这个小伙是个实诚人，说话怎么无此不着边。你知晓赤丹是什么嘛，就敢张嘴就来，那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丹，几万年才统共得那么一颗，岂是你这种小鬼能吃的，吃完不得坐地飞升，还用跟我们这种流浪汉来挤地盘。”

　　印小宝抓了抓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感觉离秃头小宝贝又接近了一些，他非常诚恳得反馈自己的吃后感。“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暂时没看到，就是我最近脱发有点严重啊。”

　　他的话说完，就又飘落下来几根毛。

　　大哥：“......”

　　“是不是赤丹放的太久，过保质期了啊？”大哥认真得想了半天，摸着下巴，严肃得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