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幻想》素菜卷

19、迷梦一场空挽留

　　再见白惋空，是迷晓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她以为待她孤独终老后或许可以在奈何桥上遇到等她的他，也或许他早已轮回转世，前尘忘却，两人再不相干。
　　可偏偏，他出现了。穿着一身白衣，撑着一把白伞，缓缓走出小巷，像一道光穿透这黑夜，刺入她的心脏，击碎曾经所有的痛苦与绝望。
　　雨愈发的大，李奶奶家的狗还在身后固执地狂吠。但这些迷晓却都顾不得了，她只一个飞奔，溅起一串泥花后，扑到了他的怀里，眼泪和着雨水糊了满面。
　　“白惋空，你怎么才回来看我？”迷晓抽空抹了把脸，又继续泪眼模糊地捶着他的胸口，“不来看我托个梦也行啊！害我孤孤单单想你想了这么多年！呜呜呜……”
　　白惋空被她扑了个踉跄，一时不稳手中的伞也掉落在地。直到衣衫湿尽，他才回过神来，抬起了发抖的手臂，捧起她的脸，颤着声音问道：“迷……迷晓？”
　　（1）
　　迷晓与白惋空师出同门，自小一起长大，互通情意后便订了婚约。本来郎情妾意好不甜蜜，不料国家危亡，两人为报效国家便一齐投了军。
　　几年征战下来，历经许多危难，却也成就了一番威名。举国上下，无人不知雌雄双将。
　　战事将了，不料敌国却是表面求和，在所有人都松懈之际，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好在不过是临死反扑，很快便被打压下去，只是白惋空却为救迷晓中了毒箭，凶多吉少。
　　此毒难解，白惋空自知命或不久矣，最后昏昏沉沉间只拉着迷晓的手要她好好活着。
　　神医姗姗来迟的时候，白惋空已经与死人无异。把脉续命，开了药方却还缺少一味雪山上才有的药。
　　迷晓当即上山采药，一路疾驰，甚至累死了爱马。结果却在下山时候大雪封山，她被困山中多日，等终于赶回去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那时看到军中白幡飘荡，迷晓只觉得自己也死去了一样。多年陪伴，一起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不论是年少时鲜衣怒马，还是之后的战场厮杀，他们都一起平安度过了每一天。却偏偏在最后的时刻，他抛下了她，让她独自面对一个已经毫无意义的世界。
　　迷晓低头敛目，拧着身上的雨水，想着那段时间行尸走肉般的自己，又想想现在的相见，只觉得心中滋味陈杂，不知是苦是甜。
　　抬头去看白惋空，却见他只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做鬼做傻了。迷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似乎有些恼怒，一巴掌拍在白惋空头上，哼了一声，“看什么看啊，没见过我狼狈的样子呀？”
　　白惋空仿似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揉着脑袋说：“好像确实没见过你落汤鸡的样子。”
　　迷晓翻了一个白眼，“你得感谢李奶奶家的狗，要不是它追着我不放，你以为你会看到我这样？李奶奶也真是的，和她说了那么多遍管好狗，她总是说好啊好啊，可就是不把狗栓起来……”
　　“可是，要不是它或许今晚我就错过你了。”白惋空突然一把抱住迷晓，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额头抵着她的肩膀问道：“明天你是不是就走了？”
　　迷晓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哭腔，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脆弱的样子，一时心软便忘了要质问他为何不给自己托梦的事，只是环了他的腰柔声道：“傻瓜，我走去哪里呀，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回来看我呢。我才怕你明天就不见了。”
　　“不会的，迷晓，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我们都好好的，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好，我们哪里也不去。”
　　（2）
　　于是，他们就真的哪里也不去了。
　　十多天，只待在家里，不是吃就是睡，可怕的是两人经常只互相看着对方一句话都不说，害得迷晓总是睁着眼睛打瞌睡。
　　这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无论迷晓去哪里，白惋空都会跟在她身后。即使只是在家里这个方寸大小的地方。
　　“我又丢不了，你别跟着我了，行不行？”
　　白惋空坚定地摇摇头，“不行。我要看着你。”
　　迷晓眼睛一瞪，气愤道：“你坐在那边也能看见我，非得跟在我后面？不许再跟着我！”
　　结果，白惋空立马伤心欲绝地看着迷晓，眼睛都眼泪汪汪的，好像她再多说一句，他就立马能哭出来一样。
　　通常这种情况下，迷晓只能无奈扶额，然后点点头同意。当然，迷晓绝不承认是自己心软了，她只是看在他当鬼当傻了的份儿上而已。
　　一晃一月过去，家中余粮已尽，两人不得不出去买些吃的东西。虽然迷晓也不知道为什么白惋空都变成鬼了还这么能吃。
　　最后，为了防止李奶奶家的狗再追迷晓，两人决定先去把狗解决了。
　　到了李奶奶家一看，狗已经被拴好了，绳子的另一头正挽在李奶奶手腕上。那狗极有灵性，似乎是怕带倒了李奶奶，只是待在李奶奶身边冲迷晓叫着，并不打算冲上来。迷晓松了一口气，对着李奶奶道：“您总算是拴上了，可别再放开它了。”李奶奶非常配合的点着头，回答着：“好啊，好啊……”
　　没了后顾之忧，迷晓只觉得神清气爽，十分开心地躲在白惋空的伞下蹭阴凉儿。
　　两人大肆采购，像是要把集市都打包带走一样。结果中间却出来个和尚搅局，坏了迷晓打包的兴致。
　　那和尚挡着两人去路，白惋空一把将迷晓拽到身后，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气得迷晓恨不得捶死这个笨鬼。
　　那是和尚呀！他一个鬼往上凑个什么劲儿！被收了怎么办？“白惋空，你让开！我去收拾那个和尚！”
　　结果，迷晓推不开白惋空那宽厚的肩膀。和尚与白惋空大眼对小眼对了好久，才仿若放弃了一般，说了一句，“施主，时间快到了。”便转身离开了。
　　然而，只这一句话，让迷晓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3）
　　一路上，迷晓与白惋空皆沉默不语。一种无形的氛围充斥在两人之间，像是有一块秤砣压在心里。
　　回了家，迷晓关紧门窗，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一咬牙坐在白惋空对面，直勾勾盯着他问：“和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白惋空只垂着头，一言不发。
　　“你说话呀！”迷晓一拳砸在桌子上。
　　“迷晓，你只记得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就好。”
　　“你不说是吗？你不说就当我不知道吗？你是不是与和尚达成什么交易了？所以才能和我待在一起这么久，是不是？”
　　白惋空握紧拳头，偏过头去，张了张口，最终说出了一个字：“是。”
　　“时间快到了，是不是说你……要走了？”
　　“迷晓！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是我的妻！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也不会让你离开！你放心只要我们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和尚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迷晓一愣：“你说……我是你的妻？”
　　“你不愿意吗？”白惋空急切地抓住迷晓胳膊，“迷晓，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战事一了，便成亲的吗？礼已成，你如今要反悔吗？”
　　迷晓一脸不解地皱起眉，“礼已成？可是……”
　　“没有可是！”白惋空搂紧了迷晓，“我们已经举行了冥婚，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迷晓，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冥婚？难道鬼到了阴间还能与人成婚？可冥婚不是人与死人成亲吗？这……
　　正在迷晓内心一片疑惑之际，白惋空突然倒在她怀中，脸色苍白，已经昏迷不醒了。
　　迷晓立马慌了，将白惋空扶到床上，便夺门而出，“定是那和尚搞得鬼！”
　　不料和尚正等在门外，向她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迷将军，若想救白将军，请随贫僧来。”
　　迷晓眉头一皱，跟上和尚步伐，竟来到了一处坟地。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迷将军，请看墓碑上所刻之字。”
　　迷晓走近墓碑，在看清碑上字的时候，一个踉跄，眼泪夺眶而出。迷晓扶着墓碑，惨然一笑，“白惋空，是因为我才成了那般？”
　　“阿弥陀佛，迷将军，放下执念，莫要再迷失自我，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怪不得，我总觉得他不像是鬼。原来我才是……我还能再见他一面吗？”
　　和尚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4）
　　白惋空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在迷晓祭日那天见到了她，然后一起生活了许久。他还梦到迷晓穿着一身红嫁衣，笑着对他说会在奈何桥上等着他……
　　出门的时候，白惋空看到李奶奶的狗拴在她的手腕上，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听着李奶奶在不停地说：“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