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间》孜然zir

5、白露

　　5.白露

　　秋风渐起，晨草结露。暑热消退，天凉朗清。

　　齐瑾瓒随父拜访尚书府，见阮尚书，忙作揖“晚辈瑾瓒，见过尚书大人。”

　　“果真虎父无犬子，上一次见令郎，还是三年前，在同齐大人挑选太子伴读时。”阮尚书道，“齐大人，请。”

　　通向会客堂的径两侧植满紫竹，隔着右侧竹林，似乎是花圃园。

　　可听见老儒授课之声。

　　《春秋繁露·服制像第十四》：天地之生万物也以养人。

　　随后是女子的声音，“万物并行而不相悖离，四时俱全矣。以天地万生为起始，遵律言守方规，成天地大化，度世载安行。”

　　齐太傅点头赞道：“耳闻阮大人家有一女公子，今日得闻，着实不俗。”

　　阮尚书却道：“小女自小灵慧根颖不假，只是慧极必伤，寿数无常，自小不足之症，彻除极难，也只好调养祈寿。”

　　“我府中有太子所赐党参西洋参高丽参，阮大人若需要，我择日遣犬子送来。”

　　阮大人忙道：“受之愧然，小女为虚寒之疾，大补伤身，只可清淡调养。”

　　阮瑜被父亲叫来拜见太傅。

　　“小女阮瑜见过太傅大人，见过齐公子。”

　　齐瑾瓒看着面前的少女。

　　这是怎样的不俗之姿？柔婉清丽动夏荷，栀满院厅染微雨。落花粉臂枕书集，红霞半点眉心蹙。

　　三年前他曾与表妹章思泉邀约游画舫，章妹妹托他去请自己的闺中小友，正是阮家小姐，只是听闻那时她偶发旧疾，于是作罢。

　　“古有一传奇，玉分双半，缘人各执一半，合璧谓之双全。”齐太傅道。“阮大人可曾听闻？”

　　阮尚书即刻了然，吩咐阮瑜回院，才答道：“《说文解字》言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絜之方也。故玉者，独绝清隽，不俗于外化。”

　　“老夫唐突了，须从长议论。”齐太傅道。

　　阮瑜没发现，她出了堂门，有人叫住她，“阮小姐。”

　　是齐瑾瓒。

　　“你落了书简。”

　　是刚才行礼时掉落的习册。

　　侍女替她接过，阮瑜谢道：“多谢齐公子。”

　　齐瑾瓒却不离开，只吟颂一句：“初捻霜纨生怅望，初见阮小姐，难以相忘，恕谦延唐突。”

　　沈澄昀刚回府，即有小厮通报阮家小姐突发旧疾，请先生去看看。

　　他到阮瑜的院前，听见几个丫头细语“齐公子真是思荣俊贵。”

　　这么快就说出来了呢。他微笑不言。

　　“怎么又病倒了？”侍女给他掀开幕帘。

　　清越温和的声音响起，似木叶骤落，萧飒温润，阮瑜几乎要落下泪来。

　　“头疼。”阮瑜半坐起，只道两个字。

　　“那准备一下，我为你施针。”说着沈澄昀让侍女去准备艾灸温火了。

　　阮瑜拉着他的衣袖。“不用，我躺躺就好。”

　　沈澄昀微叹气，语气不见一丝波澜，“即是生病了，怎能不医治？”

　　她不答话。

　　“还是根本没有不舒服？”沈澄昀话语虽温和，却是带了凉意。

　　阮瑜却委屈起来。“我不病，昀哥哥便不会来。”

　　“会来的，以后都来，瑜儿想见我，我就来。”沈澄昀只得柔声哄着。

　　“宫里圣上、娘娘偶有小疾，我这里算什么，你不过是哄我。”阮瑜小声道。

　　沈澄昀听她语气，便已了然心，端了温茶递给她，“你病得反复无常，体弱病乏，我怎么又放心你呢？所以啊，瑜儿，想不想以后随时都能看见我？”

　　“想……”

　　“我知道了。那听话，养好身体，乖一些。”尾音微微扬起，眉目间点点笑意。

　　两年后，阮瑜十七，沈澄昀二十四。

　　又一年秋意露浓，秋霜层立。

　　阮瑜触目所及，尽是浓艳至盛放的花火，红霞尽染，衣袂翻飞。

　　她回想那个秋日，沈澄昀离开时允诺她，“不必再为了见我而谎称不适，此后尽归于你。”

　　父亲探她的心意。“叫你选，床满笏，金与翡；玉沐光，季与月？”

　　“年岁更迭，何以精英收藏代人间常道？岁月不语，唯时可医。”她回答。

　　沈澄昀最后牵起她的手，俯身道：“果然，唯有如此，方可医你旧疾，了我心意。”

　　「病榻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