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舍利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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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二十七年亥月十八卯时八刻，天色暗沉，只有东方隐隐透着一抹晨光，不亮也不刺眼，只是能微微照出街道屋宇的棱边。因天气寒凉，京都街道上的行人还不是很多，只有零星几家包子铺．面馆的店家在冷风中忙碌，走动间夹带着些许热腾腾的香气。
但嵬市不同，他没有昼夜之分，没有四季之差，初冬的清晨，嵬市的街道上．店铺内依旧有许多交换买卖的客人。一切似乎都与往日相同，直至素问堂内走出一道人影。
只瞧那人头戴束发墨玉冠，一身鸦青色的氅衣，脚登厚底鹿皮靴，行走间环佩叮当。他抬头望了望天色，转身将大门阖上，也不上锁，撑起乌伞就走。
不光嵬市，可以说整个平遥，乃至京都，都知道这个人是谁：素问堂堂主，封先生。
辰时四刻，封先生抵达了一座寺庙前。庙里传来阵阵梵音和香火气，太阳已然升起，圈着一层淡黄，发着微不足道的暖光轻柔地笼罩着这个世间。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寺庙口也有了一些信徒进进出出，带着或多或少的虔诚。
“今年我家儿子娶亲，希望儿媳能争点气，尽早给家里添一个男丁。”
“你放心，这怀音寺许愿最是灵验，保准你今年得到好消息，明年抱个大胖孙！”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呵。”乌伞下的人听到二人讨论，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若这三千世间的神佛果真如此良善，我和他还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吗？啧，果然，没有了他，这个的地方依旧让人心生不喜啊！
“几百年不见，你的脾性还是没变啊。”
立冬刚过，院落里的银杏已经开始凋零，落得满院金黄。男人撑着伞踩着这片金色缓缓步入小院，不过几步时间，乌伞已经被洒上了几片金叶子。
“你终于到了啊。”
一道声音自头顶传来，男人抬头朝树上望去，瞧不见人影，只能看到金黄的树叶中露出了一块茜色的袍角。
“你今日寻我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男人走到树下的石桌前，抖掉了乌伞上的落叶，扫净石凳的落叶，缓缓落座，将伞收起摆在石桌上，也不管树上人如何，施了个小法术，除净了桌上的落叶并摆上了一壶热茶。
“怎的，六百年不见，你也不想我。”
那抹茜色身影如银杏叶般轻盈地从树上落下，毫不客气地抢过男人手中的茶盏，将热茶一饮而尽。
“你这是要烫死人吗？这么热的茶你也喝得下去？”
“我知道你要来抢，故意用刚烧开的水泡的。而且，你是只猫，应该是烫死猫才对。”
男人不动声色地重新端起一个杯子，盯着杯中的茶叶，也不看一旁把舌头伸出来拼命扇风的傻猫。
“你个死蘑菇，竟然算计我！”男子气极，伸出手指，怼到男人的眼前骂道。
男子忍笑，抬眸看向这只无理取闹的傻猫，喝茶的动作猛的一顿，一双本平淡无波的眼睛突然掀起了波澜，他死死盯着男子身上穿的衣服，有些不敢置信，“兰因，你，哪来的这件衣服”不会错的，不会错的，这衣服是他的，他说过的，等他成佛那日，他便就穿上这件衣服登上那个位子。他人已经不在了，这个衣服怎么会在兰因身上。
“阿音没有坐上那个位子，自然就要由我来实现他的愿望。”兰因抚了抚衣袍上的褶皱，似是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介猫妖……”
“师父，惠空师叔找您。”院落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小僧，朝兰因行了个佛礼，毕恭毕敬地说道。
兰因一改先前嬉皮笑脸的模样，端坐在石桌前，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小僧行了礼，转身就走，似是没有看到坐在兰因身旁的男人。
封呆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好像这一切的变故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
“兰因，这是怎么回事，这六百年你都做了什么”
“六百年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却一清二楚。看在六百年前的交情上，我想向你讨要些东西。”
兰因敛起了身上一贯的傲娇，低眉顺目地拎起茶壶往男人杯子里续了茶。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沉淀了下来，兰因也不说要什么，续完茶将茶壶放到一旁，右手拿着杯托，左手附在杯托附近，毕恭毕敬地将茶送到男人面前。
男人看着眼前这杯茶，澄清的茶汤还飘着一缕缕热气，杯子递过来的那一刻他还能看到茶汤里映出的他的眼睛，那双还残留着一丝野心的眼睛。后来在热气的蒸腾下，越来越看不清，他眼前只有一团迷雾，不仅困住了他的眼睛，还困住了他的心。他阖上了眼，平缓了一下呼吸，“你要什么。”
“我要你这六百年来得到的十三样东西。”
兰因放下杯子，一双湛蓝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袖中的手一紧，猛地睁开了眼睛，似是猛虎挣脱了牢笼，一丝锐利毫不掩饰地从眸子底下闪过。
“五行八卦，十三样宝物，我用命换来的，仅凭你一句六百年前的交情就想我拱手相让，兰因，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得起我们六百年前的交情了！”男子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别忘了，六百年前，你可是要致我于死地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用命换来的东西交给一个曾经想杀了我的人手中。”他不再掩饰自己的锋芒，一瞬间气场全开，仿佛下一刻就能将这个小院化作齑粉。
“呵，你的命你这条命算什么东西，在我眼里还不如你面前这杯茶水有价值，若不是你，我会是现在这般处境么若不是你，我会失去那个护了我一辈子的人么？若是没有你，他早就成佛了，怎会到现在连魂魄都找不到！”兰因仿佛失去了理智，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方才的谦顺温良不复再见，疯了般开始指责座上的男人，一双黄色的僧鞋在金黄色的银杏叶上四踩踏，“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谴责声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哭音，僧鞋也停止了踩踏，兰因背过身，一滴又一滴的眼泪从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滚落，滴落在茜色的僧衣上，留下了深色的水渍。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舍利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