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韩破晓

3、第三章 围巾

　　（三）
　　老板下令欢迎晚餐在公司附近的韩国餐厅举行。
　　秘书小姐照着镜子，轻触额头上刚刚破土而出的一粒“青春美丽痘”，一脸苦色地咕哝，“难得来中国，当然要尝试一下异国美食，还吃韩国菜，多没创意。”也难怪，韩国人无辣不欢，而辣椒则是青春痘的大敌。
　　我要了一份比较清淡的海鲜饭。最近工作忙没时间运动，再加上多多与客户应酬，餐餐大鱼大肉，腰围不知不觉粗了几寸，已经有两条西裤宣告退休。我要是再不忌口，很快就会没有形象可言。
　　习惯性将我不吃的海鲜拨到盘子里，一口饭还没送进嘴里，只听长腿先生优雅地笑道，“雷小姐似乎对食物颇为讲究。”言下之意，小姐，你很挑食呢。
　　周小姐射来一记警告似的杀人微笑，仿佛在说，不吃海鲜点什么海鲜饭，当着客人的面故意拆我台么？
　　我当作看不明白，笑着含混过去。这个长腿先生神情高深莫测，我始终揣摸不出他是否认出我，一颗心七上八下悬在半空，总是不踏实，只要他一开口我就下意识紧张起来。
　　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周小姐难得好心放大家早点回家休息。因为喝到微醺，部门里唯一一位男同事责无旁贷肩负起老板“护花使者”的使命。
　　“雷萌，你送金先生回酒店。”即使喝醉，周小姐布置工作依然毫不含糊。
　　抢在我点头之前，长腿先生开口道，“不用了。单身女子晚上回家不安全，雷小姐还是和同事一起结伴搭车先走。” 连我自己都不曾想到这样周到，看不出这个长腿先生还挺绅士。我心底不禁对他多了一丝好感。
　　然而，周小姐想也不想就拒绝，摆摆手大方地道，“没关系，她习惯了，不会有问题。”康他人之慨她一点也不客气。
　　“没关系。。”虽然没有长腿先生讲得那样严重，但是早点回家睡觉的美梦破灭，我心里还是很失望。只可惜势比人强，我只能硬着头皮道。
　　等老板的专车呼啸而去，长腿先生伸手招来taxi，打开车门却没有坐进去。我疑惑地望着他，“周小姐已经走了，你可以先回家。”言外之意，今晚的事他不会告密。
　　我摇摇头，他三番两次为我着想，我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你不知道周小姐在员工身上装了监视器么，我要是没有送你回去，明天我就会被——”我手横在颈间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一句玩笑话，他却很捧场地低低笑起来。一路上我们很少交谈。初初相识的两人本来就不容易有话题，气氛屡次陷入尴尬。
　　直到，车子急刹车转了个弯，我重心不稳靠到他身上。
　　“sorry”。我连忙说。
　　他礼貌地放开因为应急而揽住我肩头的手，却怔怔望着我颈间的围巾，“你的围巾——”。
　　昨天的意外浮现在我脑海中，我顿时戒备起来，手下意识地摸向脖子上系的围巾。“围巾怎么了？”我屏住呼吸，问地小心翼翼。
　　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我。
　　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呼吸屏住太久，心脏怦怦跳着，好像随时要跳出胸口一般。那感觉简直媲美凌迟。
　　等等，我突然反应过来。我今天系的是去年买的旧围巾，昨天那条“肇事者”早已被压在箱底，发誓永远也不让它重见天日了。既然不是围巾眼熟，那么他惊讶什么？
　　我疑惑地望着他，等着他没出口的话。
　　“这个围巾我妹妹也有一条，是生日礼物，但是被她不小心弄丢了，不知道哪里还可以买到？”
　　原来如此，话说一半真得会吓死人。我深深舒了口气。
　　“这围巾是去年的款式，今年应该没有再卖了。”如果还有，我就去投诉那家专柜。当然，如果他不介意仿冒品，我倒是可以帮他，保管二十元搞定。
　　他的表情有掩饰不住的失望。看得出他和她妹妹的感情应该很好。
　　打开了话头，我们之间好像不复之前那样尴尬，虽然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却算得上有了交谈。到了饭店，他却没有急着离开，无视司机先生的不耐烦，他细心地记下taxi的车牌和司机编号，并用蹩脚的中文再三关照司机送我回家，然后递给我一张写着他电话号码的纸，叮嘱道，“给我电话，让我知道你安全到家。”
　　透过车的后视镜，我看见他一直站着等到我的车驶离视线才转身走回酒店。十二月的风吹乱了他造型的一丝不苟的头发。
　　不知道是该说他很绅士，还是对女孩子颇有一套，他的体贴和周到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感觉就像冬天里被烘热的床铺，暖暖的，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上去，陷下去，进而留连不已。
　　我松了松脖子上的围巾，十二月的天，好像没有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