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韩破晓

11、第十一章 病中的爱情

　　（十一）
　　时钟指向九点三十五分。告白事件第二天，向来习惯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公司的长腿先生竟然不见人影。
　　他该不会因为不敢面对我一声不响跑回韩国了吧？可是合作案第一期还没结束，他绝对不是一个会因为感情而影响工作的人。难道是上班路上出意外？眼皮没来由一跳，我赶紧放下手上修改了一半的计划书，上网查询最新交通路况。网页显示一切如常。我舒了口气，笑自己杞人忧天。可是，长腿先生到底哪儿去了？
　　正疑惑着，周小姐踩着三寸丁啪啪啪走到我面前，“金先生病了。雷萌，你去酒店了解一下情况，看需不需要送他去医院。”
　　病了？我瞠大眼。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人，今天怎么就病了？
　　脑子还在思考，身体却先一步行动，拎包，打卡，出门。
　　足足按了三分钟门铃才等到人来开门。皱巴巴的上衣，蓬乱的头发，惨白的脸色，长腿先生邋遢的形象当真吓了我一跳。主人家开完门连招呼一声也没有，就立刻钻回被子里。
　　“你哪里……”不舒服。我话还没问完就亲眼看见了答案，长腿先生窝床上，脸皱成一团，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不住冒冷汗。熟悉的症状让我的心瞬间冰凉。还记得我八岁那年，有一天放学回家看见爸爸也是这样缩在床上，痛苦地□□。我下意识掀开他的被子，果然，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手扣在胃部，分明是胃痉挛的表现。床角散落的药瓶和几片撒出来的苏打片证实了我的猜测。
　　“我送你去医院。”我哑着声音说。
　　“不用。”他赶紧拉住我的手，“老毛病了，我吃了药，睡一会儿就好。”一句话他说得断断续续的，还敢说自己没事，不是硬撑是什么？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去医院，我又能说什么，他一个大男人，我搬不动抬不动。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痛到连苏打片也起不了作用，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溃疡穿孔出血，病情越来越重。
　　为什么每一个工作狂都要拿自己的命去玩？连命都没有了，就算工作得再有成就又有什么用？
　　我心里很气他不爱惜自己，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地很轻柔。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我用手规律的按摩他的胃部，希望能舒缓因胃痉挛而产生的痛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单眼皮缓缓张开，双眼因为离开眼镜而有些迷茫。抬起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因疼痛而失去血色的嘴唇虚弱地开合，“对不起，吓倒你了。”
　　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泪流满面。迅速转过身抹去脸上的泪，“我去煮点粥，你这病不能不吃东西。”
　　“雷萌。”他拉住我，“我想先洗个澡。能不能麻烦你扶我去洗手间？”
　　方才他痛到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不及时冲个热水澡，这么冷的天以他现在的虚弱程度很容易感冒。我点点头，有些恼自己的疏忽。
　　等我煮完粥端上桌，他刚好从洗手间出来。泡过热水，又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
　　“好香。”他坐到桌边，鼻子凑到碗边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个有些虚弱的笑容。
　　不想他胃痛好了又开始头痛，我拿起被他搁在一边的毛巾替他擦干头发。他也乐得享受齐人之福。舀了一勺粥入口，他啧啧嘴，“好吃。不过米若是事先搅碎会更好。”
　　我哭笑不得，他现在倒是有精神了，还能跟我讨价还价。
　　“刚才为什么哭？”他放下碗，突然握住我的手问。
　　我没有说话，笑意僵在嘴角。
　　“担心我吗？”他追问。
　　“少自作多情。”我啐道。担心他是一个方面，却还不至于让我吓倒哭。
　　他不介意地笑笑，“那为什么？”
　　“别问了。”我示意他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他毫无预警地转身，将我拉进她怀里，牢牢禁锢，一点都不像刚刚历经生死、痛到虚脱的病人，“告诉我，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都告诉我。”
　　理智拼命守着最后一道防线。“金先生。”我唤他，试图打破酝酿在我们之前不寻常的气氛。
　　“叫我泰沅。”他坚持。
　　挣扎无效。他眼底少见的坚决让我觉得疑惑，却也老实地放弃了困兽之斗。
　　他凑过脸来，和我额头抵着额头，呼吸地气息交融在一起，我好像喝醉了酒一样，有些醺醺然。
　　“告诉我，嗯？”他的话仿佛一道魔咒迷惑了我的神志。
　　“我爸爸……和你有过一样的病。”我声音有些哽咽，幽幽地陈述着一个我以为早已深埋心底，一辈子都不会再提起的话题。“他过世了，在我八岁那年，胃癌。”
　　他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把我抱得更紧，轻轻吻着我的唇瓣，一遍又一遍在我唇边低喃，“别怕，我不会的，我不会的，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