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映眸》独藏一方

17、瑜旧

　　“云公，不如与吾家结亲？”

　　“我儿如此娇贵，不敢乱托。”

　　“犬子何尝不是？”
　　“……”
　　“多说无益，雾公你好算计！”

　　“谁教是吾儿所爱。”

　　八宝玲珑风满楼，精巧别致日暮阁。
　　前楼主与前阁主亦是生死之交，妻子却都是因难产而去，皆留一男。对儿子怜爱有加，也一路相互扶持，全了盛名天下。

　　“我怎能放心将我的宝贝云儿留给你家雾里？”
　　雾公学着云公老迈沙哑，辛酸的表情，枯瘦的双手大幅度地来回在胸前交叉翻转：“雾儿可是很爱你家云儿的！”
　　“呸！老种，”嫌弃的打开雾公夸张的双手，“我儿要是受了一丁点儿的委屈……我——老朽第一个杀进你的破楼！”

　　“你活得到那个时候吗你！”
　　两老者微颤这双手指着对方骂祖宗。
　　可见瑜山老顶黑云遮天，时有雷鸣轰轰。

　　旧年旧夏，轻衫浅衣。

　　瑜山第二峰南面山宫出，陆续走出八个软袍薄纱的青年，只见个个气宇非凡；那个温静；那个洒脱；那个冷傲；那个……都是二十几子的模样，不同的俊俏。
　　三三两两地走着。

　　看走得级近的两个——虽然并未提话，都含笑意明媚。云里是锦白的银杏袍，雾里则是黑的。这也有“瑜山八子，二白六彩”的说法。
　　云里拿着贪墨的木折扇，抵着下颔不明所以的看着雾里笑，有不明所以的眼睛异常明亮。旁边人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罩了罩的云里的上方。语气平和地问他：“想什么呢？”随即将手收回，负在背后。
　　“在想阿墨的算盘。”
　　“你老是管他想什么做甚？”
　　我——
　　希望能对云里说些别的什么，不等开口，一个黑影拨开黏着的云雾。

　　“儿啊，唤你爹何事？”
　　雾里推开贪墨，敷衍他说:“找你爷爷去。”
　　“去！你们俩一天天的，是粘在一起了吗？”
　　云里将扇子还给他，并说：“好阿墨，可别再莽撞了。”贪墨欣然拿了扇子。
　　“师父说了，明儿罚去三峰抄录银杏一万棵。”
　　“好好抄，别偷懒哦~”说完雾里拉着云里头也不回地赶快走了 。
　　“没良心的！我找青荷去。”
　　说完闪了身找去了。

　　见青荷后面跟着一衣着简洁的人。神色
　　不安地抿唇看着前面的南宛君。只是青荷的徒弟穆轩。
　　两人皆是不太高兴，便也不好上前插话，随即自己独自走了。

　　说青荷知道穆轩内心不受他教化，放慢脚步，语重心长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莫入俗世。”
　　“我本就是烟火之人，何以不去赴人间？”
　　“汝受得起吗？可知人越多的地方就越恶心……”
　　瞥头看见穆轩仍是气愤而郁郁，“那我告诉你，你是个王爷。是个亲王。当今的皇帝是你亲兄长。你去找他啊。”
　　“南宛君……”穆轩是咬牙切齿的，他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师父是如此之“厌世”？他真的看不见人间疾苦吗？

　　“看着我。”青荷走近穆轩，出手扳过脸，使他盯着他的眼睛。“我让你走。不过，一月之后。”穆轩被迫直视师父的眼睛，却如山间薄雾，空山幽谷。没有悲缅众生，没有心怀苍生。
　　“是…是师父又算到了什么吗？”
　　青荷拿开手，自顾自往前走着。一时停住回头对穆轩说:“下山后，切莫与桀骜之人走得太近。吾只一遍，听忘随你。”
　　反正受苦的又不是我。
　　“师——”傅。唉，他没断绝关系，就是可怜我了。可为什么？师父如此鄙夷世人？但对其他师叔亲切不远？

　　师傅南宛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穆轩跟在青荷后面回了住处。
　　“世间如此纷扰，岂是微微侠义便可拯救的。”
　　南宛放下手中拂尘，拨弄院池中的残荷。他养的，叶子从来都没活过。翠衣安走，不煞暑天。轩宇宁静的像宣纸里的陈画，似是常年泛着旧黄色。天若秋悲，景比尘沙。一切一切或可都定格在寂寥之中。
　　望着远处师傅的背影，穆轩忽有无数难言之隐涌上心头，欲说还休，只得抛下，埋在淤泥里。
　　天阴了，见青荷蹲下来，在捧池水。犹豫走到身边，跪坐下来。好不乖巧。南宛君没理他，顾着手上。谁靠近他，都觉阵阵西风袭来，宛若从碧霄而来。
　　也使得炎炎夏日，能心静如水。
　　“你还看不出来吗？”
　　如此清冷的公子，就是不能开口说话。非是声音难听，神如鸿雁孤渡，形似透清逝水。
　　“大师兄会接任掌门人，二师兄会飞升；吾会封尊，则川如是；赤狐入坠魔界，云雾不复当初。”
　　“你不明白？”青荷算得出任何人的结局，却从不避讳。一眼看穿是非，不作评价，偶赠良言，再不挂系。泄露天机，不过常态。所以最为毒舌，最为阴郁。
　　“汝想赴一趟盛世，无错。”
　　“可你太过自负，可知百味陈杂，诛心毁观。”
　　“师父一直说人心险恶，到底做错了什么逼得您风声鹤唳，多愁善感？”明显后面的词加重了。“君同师祖与别位师叔一点也不一样。”
　　青荷的手在水里微不可查地怔了怔，而仍保持拨水的动作。
　　“贫嘴贱舌。”这四个字倒也轻飘飘的，听到的人亦觉他已不可理喻，也没在乎。“我是真锢不住你了。”飘然起身后，向穆轩伸手，穆轩知他们两人既思想不一，也不必将万事都做的太绝，只轻轻握住手腕，不敢用力。西风却缱绻拂来，吹动苍青的衣角，吹乱苍茫的人心。
　　穆轩兀自一笑。
　　“师傅早知徒儿之命？”
　　“呵，蛮者啊~”
　　一感一慨，换了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