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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324 问责 ...

  •   房间里再度静了下来,沈巍抓着楚恕之,像是受到惊吓的孩童紧抓着保护伞,胆怯又谨慎,直至确信没有威胁了才敢于放手。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楚恕之温声探问。

      沈巍深吸了两口气,眼神恢复了少许清明:“扶我起来。”

      “是。”

      高挺的男人答应着把那副瘦弱的身躯扶坐到床沿,慢慢放下他的双腿,揉捏了一会儿给套上居家鞋,架着人踩地站稳了,又细心地替他捋顺衣衫、披上外袍……

      沈巍默不作声地体验着自己是个“废人”的现实,心灰至极,他扛住晕眩缓缓移步,沿着睡床转到另一边,触手抚过家俬——赵云澜没有骗他,他确实是回家了!

      可,这算什么呢?

      见了面就已经很被动了,现在回了家,岂不是更要受制于人、插翅难飞了?

      以为安排好了一切,结果却身不由己地被安排了,沈巍懊悔地想着,他就该在意识足够清醒的时候积极一点想法子,弄假成真、彻底消失,怎么就会自以为手段高明,把赌注全压在了别人身上呢,而那个人,一定以为这一切都是他本人的算计吧!

      软绵绵的双腿终于量步到了墙跟,沈巍挨着角落脱力地滑坐下来,抱紧了双腿,仿佛只有这样不占地、不起眼,他才能勉强容忍自己的存在。

      “大人……您怎么了?”楚恕之眼眶湿润,直觉他又“不正常”了,说着话膝盖也软了下去。

      毫无疑问,比起亚兽族,在这个家里沈巍更觉无地自容,只不过他意识不到自己的怪异:“告诉我,那天我和赵局长的谈话你们是不是都听到了?”

      闻言,堪堪蹲下的身形落成了跪姿:“是,属下没能第一时间护您免于挟持,事后也没有遵照您的嘱托对赵处保守秘密,属下甘愿领罚。”

      一句话,沈巍了然,只是覆水难收,罚他又有什么用呢,他抿了抿嘴角,无奈地叹了口气:“难为你们了,当初以死相逼实属下策,是我无能,强令你们做了违心的事,现在也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

      对不起?沈巍居然跟他道歉?

      楚恕之神情一滞,有些不知所措。

      似是知道他跪着,沈巍出手轻轻抬了抬对方的手肘:“起来,你这样我还怎么和你推心置腹?”

      “不,大人,属下失职在先辱命在后,于心有愧,您打我骂我,我反而能更好受些!”

      不论对错,抗命就是背叛,沈巍克己容人不予苛责,楚恕之却是真的想扇自己几巴掌替他出气!

      沈巍摇了摇头,心下还是那句覆水难收,可他终是心有不甘,有些话不吐不快,于是话锋一转,语调里融入了几分凌厉:

      “谈不上失职辱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只是他原本有机会开始新的生活,现在却要重新面临痛苦的抉择——舍我,将愧责负疚、良心难安;留我,又将众叛亲离、辛劳自苦,你们让他怎么办?纵然我命不久矣,他也要再次承受得而复失的打击,你们又当如何安抚他?”

      楚恕之抬眼,莫名地如鲠在喉,不知该不该领受这份教诲。

      “诚然,谁都没有义务为他人的人生负责,可他是镇魂令主、是以凡人之躯肩负着非凡使命的人啊,他有多难你们无不知晓,比起他的牺牲,我们这些人多受一点委屈、多担一份误解又算得了什么……”

      沈巍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所受的不公与背离,“问责”始终围绕着赵云澜的得失,痛失“良机”,他只为他惋惜、为他痛心疾首。

      贴门俯耳的赵云澜听得那叫一个钻心剜骨,几乎要忍不住冲进去,把人揪起来狠狠地训一顿、好好的疼一场。

      幸而沉默良久的楚恕之同样也忍不住了,抢先一步打断了他:“大人所言极是,千错万错错在属下思虑不周、立场不坚,只是事已至此,属下斗胆……‘’

      他凑上去,抓起了沈巍的手,小心翼翼地说:“属下斗胆恳请您遵循自己的内心,再做一次选择!”

      再做一次选择!

      赵云澜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探进整颗脑袋,屏住呼吸、压低心跳——

      “你说什么?”

      沈巍的声音轻悠悠地传来。

      楚恕之咽了咽口水,豁出去道:“大人,感情的事,谁都没有权利替本人做主,何况君子有成人之美,只有小人才会暗里使拌、居心不良,您为了那种人委曲求全,实在是不值得。”

      那种人……沈巍的眉头蹙了起来。

      ”其实,我们不是没有照计划行事,可赵处一个字都不信,面对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他更是想都不想地选择了您,为了这份坚定,您就不能再多向着他一点吗,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向着他、在他和别人之间,同样坚定地选择他!”

      在楚恕之看来,沈巍固然有解不开的心结,但若非赵心慈的介入,事情决计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所以归根结底,想要他推翻自己的决定,首先要让他重新看向赵云澜。

      男人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此刻哪怕对方泄露出半句言语动摇,他也觉得这番“忤逆”恰到好处。

      沈巍的唇瓣微微启合却没开口,似是在咀嚼刚刚听到的那一席话,可他之所以放手,并不是因为在父子俩之间选择了前者,更不是不信赵云澜,而是没有底气去拥有这份感情,赵心慈只是掐准了时机,助长了他的脆弱和自卑,令他不得不望而却步罢了。

      见他迟迟不回应,楚恕之有些着急,诱导着问:“大人,您一直深爱着赵处,不是吗?您的心原本就是向着他的,不是吗?”

      是,可是……

      沈巍的眼眸闪了闪,可最终还是暗沉了下来,他说:“我做不到无视一个父亲的请求,他爱子心切、深思远虑,他的爱并不比我少,你懂吗?”

      楚恕之:“……”

      赵云澜的拳头攥得几乎骨节爆裂,那股力道纠缠着无以宣泄的心痛,还有对伤害始料不及的恼恨,此刻他虽看不见爱人脸上的神情,却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无力与消沉。

      “好了”,沈巍没有继续先前的话题,忽地反手转握住了楚恕之:”我把你留下来还有别的事。”

      别的事?楚恕之再度精神抖擞,脱口道:“大人,您说,无论什么事,这回属下必不辱命。”

      只见沈巍点头,不知在酝酿什么,顿了一会儿才支吾着开口:“我……我好像真的没办法驱使能量了,但,我不能留在这里,你送我回地星吧,我……想家了。”

      这一句“想家了”声轻意重,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不禁悲从中来,楚恕之喉头一紧,为难道:“这里,不就是您的家吗!”

      “不”,沈巍快速且坚决地否定:“我说的是地星,我要回地星,而且现在就要回去。”

      才说过“必不辱命”的楚恕之顿时不知该怎么办了,对方的口气显然不是在跟他商量,可就算他从命,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越过赵云澜,他下意识地扭头往门口瞥去……

      “聊什么呢,我怎么听到有人说要回地星”,赵云澜接了个正着,大踏步走了过来:”沈巍,你怎么坐地上?”

      他故意装做才来,以免给人压力。

      楚恕之难得以看救星的眼神迎接了他。

      赵云澜继续自导自演,大声嚷嚷:“老楚,你丫有没有一点分寸,我把人交给你,你就这么不让我省心?”

      说话间他已经迈到了沈巍跟前,一矮身,夺过手把他搂了起来。

      沈巍被动地站直身,因为有对方在腰间支撑着总算是能站稳,只听那家伙抵着他的额头腻歪道:

      “背着我讲悄悄话也就算了,还那么久,你都不怕我胡思乱想吗?”

      沈巍猝不及防,逃也似地往后仰头以避开这场说来就来的亲昵。

      “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赵云澜大胆收力,把意欲与他拉开距离的爱人紧紧地箍到胸前:“不过,我还真有点饿了,你听,肚子咕噜咕噜的。”

      沈巍:“……”

      他不说话,赵云澜就当他默允了,于是目不斜视的喊道:“谁给我们弄点吃的来,楼下厨房里有热粥。”

      “我去。”楚恕之颇有些临阵脱逃的意图,立刻答应着跑开了。

      门外的阿洛见状也识趣地转回了次卧,赵云澜知道她一时放心不下沈巍,同时为了方便她备药,特地把那房间配给了她,去留都随她。

      沈巍只听闻脚步声纷杂隐没,眉头一皱,却也无力挽留。

      赵云澜获知了沈巍的目的,自然也能体谅他的焦虑,但他要离家独自回地星,这是他万万不能答应的。

      “宝贝,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回地星啊?”男人明知故问,他之所以毫不避讳,意在提醒对方,这个想法他已经知道了,即便楚恕之有意帮他,也得先过他这一关。

      沈巍一面对他,心头就泛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犯罪感,仿佛和他相处的每一分钟都是偷来的,他张开嘴,嚅嗫着终是没能叫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赵处长,放了我吧,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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