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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肆 ...

  •   ——

      涅轩院里的大银杏树上养着一只羽翼鲜艳的大绯胸鹦鹉,这鹦鹉每日卯时末辰时初便会鸣叫不止,吵得院里所有人都无法睡懒觉。

      听闻这鹦鹉,是白煜一次出使西南夷的大理国后,专门带回来督促南宫凌早起学习的。

      “起床啦!起床啦!”鹦鹉抑扬顿挫的声音打破了还一片漆黑的涅轩院清晨的宁静。

      虽然今日没课,但是钟宁洱还是习以为常地在鹦鹉的叫声中起床,乖乖走在床榻边让刚刚点完灯笼的婢女为自己洗漱。

      想到再过一会儿便可以见到她哥哥和奶娘了。钟宁洱就高兴的唇角弯弯,在床榻上摇晃自己悬空的小腿。

      从天边一片漆黑到微微吐白,鹦鹉都一直在外面院子里高声学舌。

      过了很久,才从隔壁屋子里传出南宫凌愤怒的声音:“啊啊啊!死鹦鹉!你再叫我就剥了你的皮,把你放在火上烤了吃!你们让开,不要拦我!我这就去宰了它!”

      钟宁洱听着南宫凌的怒吼忍俊不禁:“说得就同他真的敢对那只鹦鹉做些什么一般。”

      “从前我们婢女最怕做的事,便是卯时末辰时初叫贪睡的九殿下起床了。不过多亏有了白学士带回来的这只鹦鹉,我们倒也省了不少事。”一旁的其中一个婢女,一边把浸过水的面巾递给钟宁洱,一边笑着道。

      这时。

      “宁洱……”一个磁性的男声忽然从钟宁洱房门口传来。

      钟宁洱下意识转头去看,便看见白煜夫子和一个身着战袍的高大男子站在房门口。那个高大男子唇角微勾起,眉宇间和钟宁洱很是相似。是钟宁洱的亲哥哥钟奚漠无疑了。

      “哥哥……!”钟宁洱看见门口的哥哥后,激动得连鞋都没穿,直直从床榻上跳下来跑向钟奚漠。

      钟奚漠看钟宁洱光着脚跑过来,跨过门槛蹲在门口,张开双手一把抱起小小的钟宁洱。然后他就发现钟宁洱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于是腾出一只手捏了捏钟宁洱的脸颊:“乖,哥哥在。”

      听钟奚漠这么一说,钟宁洱眼泪直接决堤了,趴在钟奚漠的胸前放声大哭起来,想要把这些天藏起来的泪全部哭出来。

      而钟奚漠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拿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抚着钟宁洱的背。

      抱着一直抽泣的钟宁洱,过了好一会儿钟奚漠才抽出空对一旁的白煜道:“多谢白学士这几日对家妹的照料,今后应也是要一直拜托白学士了。”

      “举手之劳罢了,哪里比得上钟丞相和钟将军您为护我们南朝安定所付出的心血。”白煜颔首回言,然后又转头对着不远处的侍从道:“去为钟将军他们备个马车罢。”

      “多谢。”钟奚漠礼貌地答谢,虽常年征战沙场,钟奚漠却没有一点不拘小节的粗俗。见钟宁洱依旧在哭泣,钟奚漠又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柔声道:“宁洱,我们回家了。”

      尽管这日已经没有了前几日的大雪漫天,地上依旧堆满着纯白的雪。钟奚漠抱着抽泣的钟宁洱坐上马车,随着马夫的鞭子声,马车在一片雪白中渐行渐远。

      而白煜就独自负手立在涅轩院门口,目送他们坐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视线内,一双眸子清淡得同那空中飞扬的白雪。

      这时刚刚更换好衣物的南宫凌才急急忙忙跑出来,跑到白煜身边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道路,遗憾道:“钟宁洱他们怎的离开得这般快,我还没见到钟大将军呢……”钟大将军未满弱冠便已征战沙场,并且所向无敌、从无败绩,一直是南宫凌最钦佩的人。

      “无妨,总会再见的。”白煜说完便转身跨过门槛,回了涅轩院。

      ——

      被大雪覆盖着的钟府,显得格外凄清。钟奚漠和钟宁洱到达钟府门口时,奶娘陈氏已经带着一众家仆在正门等候。

      身为新一任家主,钟奚漠下了马车后点头回应众人的问好,然后抱着钟宁洱走进了钟府。

      钟宁洱一回到钟府,便从钟奚漠的身上跳下来,黏在奶娘陈氏的身上。

      “宁洱在宫里这两日可还习惯?”陈氏抱起钟宁洱,擦了擦她的眼泪问道。

      钟宁洱乖乖地点头。

      而钟奚漠则一步步沉重地走进主堂内父亲的灵堂前。这时的钟奚漠,依旧一身战袍,笔挺的脊梁却透着一丝无助,该也是很难过的。但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且他又身为将士,断然是不能哭泣的。

      钟奚漠走到父亲的灵前,亲自拿起三炷香点燃,插在灵前的祭坛里。然后跪在中间的香蒲垫子上,除午膳和晚膳时分,都一直跪在那里,直至夜深。

      钟宁洱见哥哥这般,也乖乖地跪在旁边的香蒲垫子上。她跪着跪着,就想起从前爹爹慈祥微笑抱着她的模样、给她买小玩意的模样、和她去祭奠她母亲的模样……

      想到这些,钟宁洱的眼泪就哗啦啦地落下。

      钟奚漠也没有安慰钟宁洱什么,只是半晌后才带着沙哑的声音道:“宁洱你多和父亲说些话罢,明日父亲就要同娘亲安葬在一起了,以后便是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嗯……”钟宁洱听到这些,哭得更厉害了。

      夜色渐渐墨黑,蜡烛灯芯摇曳,冷清的钟府依旧被少许灯笼点亮着,钟奚漠和钟宁洱也依旧跪在钟丞相的灵前。

      钟奚漠转头看了看背后冷冷清清的钟府,眸子暗淡着道:“没了父亲和母亲的钟府,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然后又转头看着双眸红肿的钟宁洱,叮嘱道,“以后,宁洱便是要在宫里生长的人了。要好好听白学士的话,好好念书。若是有谁敢欺负你,你便欺负回去,若事情闹大了,你便去找陛下理论。看在你哥哥我的面子上,陛下也是会护着你几分。”

      “嗯……”钟宁洱一边听着哥哥的话,一边在泪眼婆娑中与自家哥哥对视。

      只见哥哥他头戴一指白布、依旧穿着战时袍,直直跪在香蒲垫子上,眉宇间带着英气和沧桑。加上被少许灯笼点亮的院子为背景,俨然一副凌霜傲雪模样。

      第二日,停息不过两日的雪又开始没完没了地下起来。送行时,天边才微亮,寒风凛冽却是无法阻止浩浩荡荡的送行队伍,而钟奚漠和钟宁洱走在最前面。

      去到钟氏的祖坟,需出皇城东城门,再行三公里的一座山腰上。道路坎坷,让抬墓人们格外疲惫。不过最后还是顺利到达了钟氏祖坟地。

      为钟丞相下葬完后,已是黄昏。钟奚漠便把钟宁洱抱在前面骑马归家。山路很是崎岖,虽颠簸无比,又白雪纷飞,但倚靠在自家哥哥怀里,钟宁洱只觉得温暖无比。

      当钟宁洱倚靠着自家哥哥坐在马匹上,走到一个山脚的拐角处时,她忽然远远看见一只羽翼五彩绚丽的大鸟,立于对面山顶的悬崖上的一棵百年老松的枝头上,似乎那只大鸟也在看着她。

      她惊奇地指着那只大鸟对钟奚漠说:“哥哥你看,那鸟的羽翼真好看啊!”

      钟奚漠顺着钟宁洱指的方向看去,便也看见了那只美丽的大鸟,看了好一会儿才回钟宁洱道:“的确好看,长这般大我也从未见过这般好看又这般大的鸟,指不定是凤凰也有可能。”

      “凤凰?”钟宁洱惊喜地睁大双眸。

      闲书上曾言:凤凰为上古圣兽,吉祥的化身,出没神秘、踪迹不可寻。

      “指不定,也可能是父亲。”钟奚漠继续道。

      “爹爹?”钟宁洱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一片白雪茫茫中,只见着那大鸟虽然立在很高很远的悬崖上,但因为它羽翼五彩绚丽,所以格外突兀。

      ——

      为爹爹下葬之后,已是傍晚,疲惫不堪的钟宁洱便在奶娘陈氏的照料下回钟府休息了。钟宁洱睡醒时,窗外的天已很亮了。

      钟宁洱睡醒时,哥哥钟奚漠正坐在她床沿上,奶娘陈氏也站在一旁。这时的钟奚漠已脱下战时袍,一身蓝色加厚的袍子,穿出几分本该有的世家公子的文雅。钟奚漠看见钟宁洱睁开了眼睛,便对钟宁洱道:“醒了?”

      “嗯。”钟宁洱乖乖从床上坐起来。

      “明日,宁洱你便要去宫里了。”钟奚漠给钟宁洱披上衣衫。

      “那哥哥你呢?”钟宁洱问道。

      “我吗?当然是要继续去边疆保家卫国啊!”钟奚漠摸了摸钟宁洱的头。

      “可是,我舍不得哥哥你和奶娘……”

      “离别为常事,人生总如此,宁洱你也要学会习惯。”钟奚漠捏了捏钟宁洱的小脸,宠溺道,“宁洱想去瓦肆玩吗?若是想,就快些起来同奶娘去换衣服罢。”

      “好啊!”钟宁洱听到可以去瓦肆玩,掀开厚厚的棉被,也不在乎棉被外是否寒冷,开心地从床上跳下来。

      “小心凉着了!”奶娘在一旁担心道。

      皇城的瓦肆占地极大,不仅有数不清的杂货店,而且还有几十座大大小小的勾栏,尽管已入深冬,这些勾栏却依旧热火朝天地演出着杂剧及讲史、傀儡戏、影戏、杂技等各种伎艺。

      勾栏里的吃食也是琳琅满目,看得钟宁洱很是馋。还好有钟奚漠在身旁,钟宁洱便是想买什么便能买什么。

      又因为钟奚漠没有带侍从的习惯,不一会儿,钟宁洱的双手都拿不下东西了,于是钟奚漠也腾出一只手帮她拿小玩具和好吃的。

      逛了约两个多时辰时,钟宁洱看见一个勾栏,便让钟奚漠带她去听戏。钟奚漠点点头,便带着她走进了这个勾栏。

      为了便于表演和分隔观众,这个勾栏用绛色的围栏隔挡戏台和观众席。钟奚漠和钟宁洱一入这个勾栏,店小二便走过来热情地招呼。

      钟奚漠环视了一下这个有神楼和腰棚的勾栏,发现神楼不仅放着供奉的梨园神之类的神灵牌位,还放着观众席,于是便选了神楼上的包厢。

      等到了包厢,钟宁洱立即把手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部放置在包厢的檀木桌上,看了看满满一桌的小玩意和零食,又看了看窗外的戏台,钟宁洱笑着对自家哥哥道:“以前爹爹很是喜欢带我来这儿听戏。”

      这时戏台上有人高声报幕:“下一个节目:《牡丹亭》。”

      于是钟宁洱坐在窗前专心致志开始看《牡丹亭》,钟奚漠看见自家涉世未深的妹妹这般认真地看着戏,不由得好笑:“宁洱看得这般认真,可是懂这其中的故事?”

      “爹爹同我讲过的。是一个官家千金对梦中的一个书生倾心相爱,后伤情而死,化为魂魄寻找现实中的爱人,人鬼相恋,最后起死回生,终于同那书生永结同心的故事。“钟宁洱转头看向自家哥哥。

      “嗯,看来宁洱做的功课很足啊!不过啊,起死回生不过是闲书中作者的幻想罢了,而爱情也并非值得付出生命的东西。你想想啊,若你为了某个男子付出性命,那些疼爱你、看你长大的至亲该有多伤心啊!”钟奚漠摸了摸钟宁洱的头教导道。

      钟宁洱一边吃着桌上的零食,一边会意地点点头:“放心罢哥哥,我定不会像戏中女子一般。哥哥你也是,去边疆以后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钟奚漠看着自家妹妹,只觉得她懂事得不像个八岁的小孩子。一想到钟宁洱应是缺少了母亲的疼爱才会这般,钟奚漠便觉得很是难受。

  •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停更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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