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年》凌草夏

1、第 1 章

　　门前的花开了。春光照耀下的明媚感觉真的是无法抵挡。白枭每天早上的浇花便是一天好心情开始的起端。
　　看着水滴在叶面上跳跃，泛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彩虹波纹。然后把水壶收好，再仔细的观察下花朵小心的绽放腰肢，一副羞涩的样子把身上的水滴抖落。真是和千次一样的害羞呢。
　　水滴有那么点点飘到了楼下，千次的身影也出现在楼下，正扬起头看着楼上。肯定是有那么几滴水或者是几缕阳光撒到了他的眉角，看着他眯着眼睛，用手遮掩住发梢向自己招手的样子，仿佛每一天都是鲜花盛开的日子。欢欢喜喜的情绪堆满了心头。
　　从家到学校的路不远，却是要路过一条满是玉兰花的安静小街。每年也就这两天看着这里是那么轰轰烈烈。因为花本身的颜色就是收敛的，所以人们也就没有多少能够感到那种热烈了。白枭本来是对花极为敏感的人，路过这里似乎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那些日子可真的对不起那些花啊。和千次在一起，总是被他几近沉默却又热情洋溢的面孔吸引，自己仿佛就是一只小蜜蜂，嗡嗡的被这朵大花俘获，无暇顾及其他的花了。
　　“白枭。”
　　“嗯？”
　　“你在想什么呢？脸红得厉害。”
　　“我？我没想什么啊，哈哈，春天嘛，可能皮肤有点过敏了。我还没有问你呢，你说话才是最少的，你在想什么呢？”
　　“我……也没什么……不过……哎，算了。”
　　“什么？说话说完全哟！千次有时候可是比我这个女孩子更会害羞的！”
　　“什么时候我害羞？只是觉得很多话都很冒昧……你要听，我也就问了……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啊……实际我老觉得满恐怖的……不像女孩子……总让我想起什么枭雄……”
　　本来是应该生气才对的，不过看到千次一副正经万分的样子，和他又绯红的脸，顿时没有了什么怨气。但还是要装作生气的样子吼他几句才是吧？
　　“千次你说什么呢？要说名字怪，你的不是更奇怪吗？不理你了……”
　　加快了踏车的频率，一下就冲到了前面。出了这街，就离学校不远了，被人看到两个人这么近也是不大好的，那边能遇到很多的同学呢。
　　快出街的时候，白枭感到后面有一股熟悉的风压过来。千次很漂亮的在她前面转了个弯，扔下一句：“放学后一样在街口等我。”就风一样的向学校前行。少年已经有了俊朗挺拔身躯的模型了，看着他飞快的前进真的是说不清楚的享受。
　　这段上下学的路程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吧？
　　春天的阳光真的很明媚，一切的一切都被阳光赋予了生命一般，甚至就觉得花草都滋长出血丝拥有了人类一样的感情绽放美丽的笑脸。

　　园丁伯伯把那株桃树移到了白枭窗前，本来不喜欢教室的白枭现在下课也不出去乱晃了，只是靠着窗，看桃树上一点点花骨朵裂开，舒展，舞蹈，然后辉煌的掉下一些美丽的羽毛。
　　从窗口往外望的时候，白枭第一次发现，原来千次的位置居然能够从这里看到。他的教室在对面的大楼，整个校园的布置正好为两人让了一些缝，视线穿梭半天再看到对方的位置时也算是一条直线。
　　原来千次下课不喜欢乱跑啊？总是坐在位置上看些小说或者听音乐。偶尔也会盯着窗外发呆，好几次白枭都以为他们已经完全是四目相接，结果次次说明也就是自己的恐慌而已。
　　慢慢的，白枭对千次的活动规律也基本熟悉了。平时下课几乎都在位置上坐着。周一三五午休会和一群男孩子在操场上打篮球，二四则在睡觉。看着窗外的时候喜欢看那边教学楼前的花圃，乱七八糟的众多花朵热热闹闹的开在一起，色彩鲜明。听音乐的时候喜欢侧着身子，把一只脚悄悄的放高，手上总喜欢拿着一只笔转动。看书的时候也不安分的，动作更是千奇百怪。有时候上课开小差，看着窗外发呆，一脸迷离的样子更好看了。偶尔上课也是会睡觉的，看来他也不是一个完全的好小孩，可是学习成绩总是很棒……
　　桃花进入了全盛的日子了，纷繁复杂的一树，支解开来看每一朵花却又是简单的很，甚至是有小家碧玉的感觉了。

　　原来很小的时候，千次一家住在白枭家对面的。那时候白枭就认识了这个矮胖的小男生，都是说话还会混乱的小孩。两个人被父母硬凑成了一对玩伴，全然不顾小孩子抗议的呼声。说起来，两个人那时真的是一对小冤家。
　　白枭似乎没有像个真正的温柔小女生过，小时候两人争玩具总是白枭把千次一掌推飞，然后千次躲到一边小声的哭泣，白枭哼哼哈哈的自得其乐。直到玩腻味了，再把成小泪人的千次从角落里面挖出来，把玩具给他，以一副关心者的姿态（白枭是这么认为的）去扫除在千次心中的不良阴影。
　　然后渐渐千次强起来，能够反抗白枭的暴政。再过些日子，暴政再次重归，可千次可不是只能躲着哭泣的了，而是明白了做男生要让着女孩子而已。
　　春去秋来，慢慢长大，青梅竹马。
　　不知道从哪年开始，千次在白枭生日，或者说什么节日，反正是能够送礼物的日子都会有一盆花出现在白枭面前。仿佛是想要白枭通过花养成一个作为好女孩的修养吧？
　　初中的时候在一个班级的，那时班上的男女生完全是两帮阵营，白枭和千次却能够作为正副班长调节好整个班里的气氛。用白枭那得意的话语来说就是：“在人生旅途的重要关头，有我们的光明指引，明确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纯洁观念，这是千古难得的！”
　　初中毕业的时候，千次给白枭的毕业礼物是一盆玫瑰。那时候真的是吓人一跳。好像忽然间所有的男生女生之间都产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一样。整个毕业聚会都沉溺在一种说不出的忧伤和兴奋之中。
　　高中在一个学校。但是每天只有在上下学的那短短的路程能够在一起了。慢慢的也就养成了习惯。在学校的时候也就在年级班长会议，或者学生社团活动中能够见面。有时候是对手，有时候必须好好合作。

　　发现那扇窗户的秘密后，白枭的生活好像忽然间多了许多美好的东西沉溺其中。好比一只嗡嗡蜜蜂遇见一个花年。
　　花年，招蜂引蝶。
　　篮球场上的千次原来是那么的帅，忽然一天学校女生的谈资里“千次”这个词语多了起来：“知道六班的千次吗……就是那个长得又帅又乖，学习第一，文学社社长，高一男子篮球队队长啊……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那么优秀呢……都要被他迷死了呢！“
　　迷死？
　　白枭第一次听到，而且感觉到，千次的确可以用迷死来形容的……
　　总觉得心里面有点不舒服呢，但是还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所谓的喜欢？那也太不能接受了……千次那小子和我？虽然所谓早恋是必须要进行的，但是也不可能是他啊……哎……矛盾啊，郁闷啊……
　　白枭的脑子里面现在真的有点运转不过来了。
　　窗外最早的粉色花瓣已经被雨水洗去了颜色，留下淡淡的一层白色膜层锁着里面的汁液，甚至看得见里面花的血液的流动。吹弹可破的美丽，诱惑力可真强。
　　放学的时候，白枭头还是晕忽忽的，觉得自己脑袋完全有点运转不过来了，直发愣。
　　春天的风依然是和煦的，还带有几分让人清醒的凉意。一股风夹杂着一片几近透明的花瓣飘到白枭的刘海上，猛然看上去仿佛是水做的花挂在额头。
　　飘忽到车棚的时候发现只有自己的单车还孤零零的在那里等候主人，一下意识到千次还在街口等着自己。真是糟糕了！飞身上车，呼啦啦的踩起来带着烟尘冲出重围。白枭的体育一直也是很棒的。
　　远远的看到街口那棵巨大玉兰盛开的缤纷花朵，中心有点粉红，颜色渐渐向边缘浅化，整个花也就舒展开了。果然他是在那里的，不过旁边却是多了一个女孩。
　　啊，仿佛比自己要漂亮呢！
　　不知觉间，白枭的行动更加速度，在街面扬起了一股风呼啸着从千次旁边骑过。连带着几朵硕大玉兰的落下，落地有声，噼里啪啦，在心里面也砸了些小小的纹路。
　　的确是没有看到千次脸上的尴尬，那分明是不想和那个女生继续纠缠的表情。也没有察觉到他看到自己的时候脸上的欣喜。一切也就错过了。
　　回到家，把东西放好，然后就到阳台去看自己的花。
　　看来没有和自己心有灵犀呢，自己心里面明明是那么混乱，那些花还是欣欣向荣，蓬勃向阳。
　　哼，真是那家伙送的花呢，估计这些花和他的心情才是一样的吧？
　　忽然觉得阳光有点刺眼，白枭一赌气想回房间算了。转身的时候却发现花枝上不知从哪里爬来了一直肉嘟嘟的虫子，看来已经吃饱喝足，正在悠闲的日光浴。可恶，哪里来的臭虫！一指弹飞！
　　恍惚见看到楼下阴影处有个熟悉的影子，再看，果然是那小子。啊，速度满快的嘛……

　　“哎，千次！你等我下来！”
　　又是不由自主的吼了出来，声音分贝好像有点大，不像个淑女呢。不管了，叫住他再说。回房间，把校服呼啦一下脱掉，换上自己最喜欢的长裙子，早上扎起来的头发也放下来，出门前再对着镜子看看。嗯，还是很漂亮的啊……
　　千次的脸一半还埋在阴影里，阳光斜下来，眉目更加棱角分明，英气逼人。不过脸上还是带有习惯性的绯红，自己对这张脸是再也熟悉不过的。
　　“下来做什么？”
　　“我还没有问你呢，你在我家楼下做什么呢！”
　　“我看看你回家没有，你骑车太快了，怕……”
　　“哈哈，你这个乌鸦嘴巴哟！我会有什么事情！倒是你和那个女孩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呢……我想我也不便打扰，于是就先走咯！”
　　“啊……嗯……现在我们要去做什么呢？”还真的满会转移话题的，好像自己真的没有想过，到底做什么好呢，不能被这小子抓住自己的把柄。
　　“花生虫子了，你带我去花市买药！”哈哈，自己反应还真的满快。
　　“上车吧。”
　　哼，一副装酷的样子。不过真的满帅……自己还真的很少坐他的单车。
　　风静静的扬起，吹动白枭飘飘的长发，单车慢慢的前进，不时也有点颠簸。白枭的手没有办法的放在了千次腰间，春天的温热让两人都有点脸红了，一路都保持着安宁。
　　又经过这条街了，满地的大花瓣不少已经被人践踏，幻化成花泥滋养大地。空气里氤氲某种甜蜜的味道，盛开，然后花年。
　　接近花街了，空气里面的味道更是让人幸福。缤纷绚丽的花让人满是欢乐。买花的人都笑呵呵的看大街上行走的顾客，姹紫嫣红间世界的病痛好像都流离失所不知所踪。
　　要是能和千次一直在这花海就好了。
　　“下车咯！去问问买什么药好吧！”
　　两个人过去买东西的时候忽然微妙的气息围绕着彼此。忽然很客套，或者说有点小心翼翼。不声不响的买了东西，再坐上千次单车后坐，开始原路返回。
　　快出花街的时候，千次一下停了下来，进店里面买了一束包扎很精美的玫瑰，然后塞给已经成为呆头鹅的白枭。然后又一次进入沉默。
　　今天的每一条街都那么长又那么短，那么明媚又那么阴霾。白枭内心小鹿乱撞翻江倒海，是应该找个话题才对吧？
　　“今天那个女孩跟你说什么呢？”
　　“说想要和我交往。”牛逼烘烘的样子。
　　“哈哈，那你怎么不同意？她长的可真漂亮的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接受呢？”
　　“啊……你！哼！接受就接受……那这些花是给她的咯？”这个可恶的千次……
　　“哈哈，花是给我我喜欢的人的……”倒也是，那家伙从来没有送过我包扎好的花朵……说不定他真的一直当我是所谓的哥们？难道他没有看出来我特意装淑女？
　　哎，花年已去，自己这只小蜜蜂也被大花蝶踢飞了。

　　怎么那么快啊，白枭真希望这段路没有止境……可是自己的家还是出现在面前了。自家阳台上的花们还是热热闹闹，招蜂引蝶。
　　白枭装作轻松的样子跳下单车，把花塞到千次那宽阔的胸膛（还以为能够有一天自己也靠上去），然后要很甜美的说一声：“明天见。”
　　“哎，你的花……”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我的花！
　　“送给喜欢的人？”
　　“对！”
　　“我？”没有搞错吧？那小子……
　　“要吗？不要我拿走啦……”
　　好像吃定我要要的样子，哼，绝对不能要！白枭现在的内心挣扎真的是战争。
　　“不要？那我走了……”千次脸上好像有受伤的样子……
　　好漂亮的花啊……要吧，要吧……要了！白枭鼓起勇气大步回去一把抢过花，就像有人要跟她抢一般。
　　然后再小心的，亲亲他宽阔的额头……小心，小心的……亲亲……
　　嗡嗡嗡，小小蜜蜂的花年盛开，阳光一直都是那么灿烂，小蜜蜂要努力守护自己的战线，不让任何大花蝶再来欺负我家千次。谁来就踢飞……去找自己的花年去……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