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僵局 ...
-
元旦这天，天气出奇的晴朗，阳光明媚地似乎要晒化地上的积雪。唐疆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院子里，望着淡紫色的天空出神。
“小疆，这么冷站在院子里干什么呢？快回来吃饭。”
“知道了妈。”唐疆回过头，看着为他前前后后忙碌的矮胖妇女，心里涌起一阵酸意，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母亲，喃喃道:“您都把我宠坏了，偶尔也让我下下厨房，都快三十了饭也不会做，说出去丢人。”
“这有什么啦？我不觉得我儿子丢人。妈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倒是你，尤其是这个时候别着了凉，知道吗？”唐母点着唐疆的额头:“你和你爸都是让人伺候的命，他走了，不用我了，我还得把你这个小祖宗照顾好。”
唐疆抢过唐亲手里的盘子:“我来端，您歇一会儿吧。”
“你呀，”唐母的声音从唐疆背后传来:“是不是又遇到棘手的案子了？”
“何以见得呢？”唐疆歪着脑袋，拿着一个茶叶蛋慢慢地剥着，阳光撒在他的指缝间，使他的手指看上去像是半透明的瓷器。唐母看着儿子的脸，轻声说:“昨天夜里我路过你房间的时候，听见你说梦话了，你还记着吗，你上一次说梦话是在高考的前一天晚上。”
“妈，我没焦虑，我就是……想不通。”唐疆拿起一个小笼包填进嘴里，含混地嚼了两下，突然眼前一亮:“您带上了啊！”
唐母很配合地从毛衣里提出那根细线，一尊金灿灿地小佛晃晃悠悠地升了起来。唐母得意地看着唐疆:“我戴好看吧？”
“好看啊，好看的没话说。”唐疆冲唐母竖起大拇指:“唯一的缺点就是做工太粗糙，没办法把我妈的美丽完全衬托出来，可惜！”
唐母笑得合不拢嘴:“我儿子就是会说话。”
吃完早饭，唐疆把碗筷收拾好，送老太太去了要好姐妹家聚会，然后回到卧室里继续分析案情。
昨天，局长因为李福贵的案子迟迟不结而大发雷霆，把刑警队几个主要负责人骂了一通后以意外事故上报了。唐疆无话可说，虽然这两起案件死者都是被冻僵身亡，但李福贵的身上找不到一丝人为的痕迹，除了一条不翼而飞的外裤，一切合情合理，他的怀疑只是来源于自己办案多年的直觉。
他把两起案子的线索各写在两张纸上，用来做对比，希望能从中发现什么线索。
李福贵
2012年12月23日雪停
自家酒铺
气温过低导致心脏衰竭
反常脱衣
下身穿牛仔裤
死前过量饮酒
经常在酒铺过夜
距离住处10公里
血液无药物残留
无儿无女
与侄子关系紧张
刘子淇（妞妞）
2012年12月29日雪停
幸福路流雪沟沟口
气温过低导致心脏衰竭
疑似窒息未遂
身穿粉色睡衣平躺双臂张开 双腿下垂
凶手未留下指纹、鞋印
所居房屋阁楼上发现窗户撬动和绳锁的痕迹。
“到底漏掉了什么……”唐疆把自己的头发抓得凌乱如鸡窝。百思不得其解时，他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小孩子，任由思绪天马行空的发散，企图找到案件隐藏的关键。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掠过这起事件中每一位当事人的面孔。这些面孔或笑或怒，或喜或悲，过电影般在唐疆的脑海里飞速地旋转着。唐疆找出李福贵和妞妞现场的照片，细细地观察起来。照片里的李福贵仰躺在雪地上，身体一半埋在雪里，白衬衣和雪融为一体，隐隐能看见牛仔裤天蓝色的布料。李福贵的脸呈浅蓝色，上面挂着一抹微笑，一副安详入睡的神态，厚重的衣物散落在一旁。
照片里的妞妞已经被抬出流雪沟，呈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双腿笔直，中间微微分开一条细缝；双手平伸在身体的两侧，一副起飞的姿态。脸呈青灰色，布满恐惧的神情和眼泪冻结而成的花道道，双目圆睁，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暗红色的勒痕。
两个人的死状差别很大，看上去凶手对妞妞的仇恨远比李福贵要多的多，先是用绳子企图把人勒死，再用某种特别的方式抛尸流雪沟，如此大费周张到底是为了什么?那天在讨论中穆白曾经提出过这个问题，自己至今也没有头绪。奇怪的姿势，阴暗的甬道，掘碎的颅骨，现场血水泥浆混杂的污浊现场……静谧的酒铺，圣洁的雪地，安详的微笑，迎风翻动的酒旗……
他干脆拿起相机播放原片，一张一张的细细观看，相机里有案发至今最完整的照片，他将调查需要用到的图片全部保存在里面。除去他洗出来的那几张，还有李大友的、苏敏接受采访的，从电脑上查到了李福贵从年轻至年老的几张资料图，李洋的一寸照片，李大友一家人的合影……唐疆看着看着，神色逐渐阴沉起来，突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感，他隐隐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了事情的真相，却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阻碍，怎么也抓不住，摸不着……
“铃铃铃……”电话响了，唐疆伸手接起来:“喂?李洋回来了？好，我马上过去。”
唐疆来到警局，穆白、王先伟和卢平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他了。
卢平正拿着电话听筒，说:“头儿，刚刚李大友又打电话来了，说是李洋昨天半夜回来的，现在还没睡醒，让咱们晚点去。”
“人之常情，咱们等等吧。”
“头儿，你难道不着急吗？李大友指不定叫他儿子怎么骗咱们呢？”经过“开窗”事件之后，卢平对李大友的印象一落千丈。
“你也别太草木皆兵了，正好现在没事，把之前让你查的李洋从放假至今的往返记录拿给我。”
卢平悻悻地拿出一摞报告:“您看吧，我没看出疑点来。”
唐疆接过来，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文字:
12月20日岚浦 岚浦镇→秀畑镇 12:00 四个半小时检票口:西区5号坐号:17
12月26日秀畑交运秀畑镇→岚浦镇: 15:00 五个小时检票口:东区4号坐号:42
12月28日岚浦交运岚浦镇→秀畑镇 4:45 四个半小时检票口:西区5号坐号:21
12月31日秀畑交运秀畑镇→岚浦镇: 2:00 五个小时检票口:东区4号坐号:8
穆白分析道:“23号李福贵死亡，李洋26号返家，28号早上离开，妞妞的尸体被发现，所以妞妞临死前的一晚他也在家里。”
卢平撇撇嘴:“将近年关了，票越来越难买，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到邻镇去，在附近找个活儿不行吗?”
唐疆转身问王先伟:“小袁他们到邻镇去过了吗？结果怎么样？”
“是的，他们昨天回来的，李洋在秀畑镇有个小店，专门给淘宝商供货，他算是合伙人。第一次案件发生时他还在秀畑镇，在世新饭店跟人吃羊杂，遇到一伙不顺眼的，一言不合差点打起来，饭店经理、现场的顾客还有被打的一方都可以证明；第二次案发他在家里睡觉，李大友不在家，继母苏敏睡得早，无不在场证明。”
“如果是李洋的话，那就好办了！”卢平一拍巴掌，兴奋地说:“苏敏睡着了，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一个轻壮年对付一个小女孩太容易了。”
“作案动机呢？”穆白问:“虽然李洋跟父母的关系不好，对待妞妞可是像亲妹妹一样。”
“没错。”唐疆附和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李大友家客厅里的木柜子?那里面有一层一层的木刻玩具，其中上面几排是李大友刻的，下面的是李洋刻的。”
“头儿你怎么肯定？你问李大友了？”
“没有，一看就知道了，上面的精致，下面的粗糙，不是一个人的手艺。李福贵不喜欢木工活，苏敏更不可能，所以只有李洋。”
卢平挠挠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动机。据我们调查，李洋最近有一批活物商品被大雪阻挡了去路，支持不住死掉了，这让李洋损失了一万多元。他还是个学生，又没门路，全仰仗李福贵的财力和名气，而且据李洋的同学说，自从李洋一年前住进李福贵家里之后，便开始炫耀他的名牌服装和零花钱，还动不动嘲笑同学们是穷鬼，整个一个吊儿郎当的富二代。李福贵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李洋这种大手大脚的花钱方式与李福贵的价值观是冲突的，所以李福贵一定不会继续给他钱。”
卢平恍然大悟:“照这么说，之前李大友和李福贵深夜争吵也是为了李洋的事？”
唐疆点头:“有可能。”
“至于妞妞，可能性太多了，卢平和苏敏有矛盾，在气头上难免会对着继母的女儿撒气，小孩子娇嫩，如果不注意很容易造成误伤，试想一下，如果卢平一不小心弄伤了妞妞，因为害怕她告状而不小心杀死了她的话，也说的过去。”
卢平攥紧了拳头:“如果是真的，我一定得把他……”
穆白似乎并不认可这个说法，小声念道:“误伤?”
“准确的说，是误杀。”唐疆沉吟道:“只是时间上……”
穆白说:“李洋第一次有不在场证明，第二次没有。第一次的会不会也是伪证呢？”
卢平问:“刘哥，李洋跟人打架的时间是？”
“晚上十一点左右，大概两点多才散了。”
“23号凌晨风雪很大，所有公车都停运了，自己偷偷回来的可能性很小。”
“其实第一次作案凶手并不需要亲自到场，只要编个理由等李福贵过去，让他在户外喝醉即可，大雪天和低温就是最好的凶器。”
眼看卢平又要急躁地抓头发，唐疆道:“不等了，现在就去。”
“警察同志，这么早啊。”李大友的脑袋从门缝中露出了一点，眯着眼睛跟唐疆他们打招呼。
“李洋在不在家？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他。”见卢平一脸严肃，李大友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赶紧打开门，把四人让进来:“在呐在呐，这孩子还没起，您几位稍等，我去叫他。”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僵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