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婚》简梨

26、29岁-上

　　“我能干啥呀？”林妈立刻叫起了撞天屈，“我是亲妈，不是后娘，我做什么不是为你好？”

　　别别，您老可千万别。林莉听不得“为你好”，每次这句话之下，能有什么好事儿。

　　林爸假咳两声，补充道：“你也别怪我们瞎操心，你这突然就拿出几套房来，我们高兴你能干，又担心你走歪路。我昨天看新闻了，说做自由职业的就容易猝死。让你妈跟着伺候你，我们也放心。”

　　“别用伺候，感觉我和古时候压榨长工的地主似的。”林莉扶额，“咱们生活习惯不一样，勉强凑在一起有啥意思。就说今天吧，这么早吃早饭，我哪里有胃口。”

　　“早饭……”

　　咳咳，林妈刚想发表一通关于早饭必须吃的言论，被林爸止住，“听你的，听你的，照你的生活习惯来。明年我就退休了，能领社保了，我就来接你妈的班。”

　　“唉~”林莉长叹一声，“爸、妈，你们担心我，为我好，这我知道，可是两代人住在一起，真的有很多矛盾。我习惯晚上两点睡，早上十点起，依旧是八个小时睡眠的健康作息。所以，我吃饭的时间也相应调整，和你们完全不合拍。我习惯直接喝矿泉水，我喜欢喝各种碳酸饮料。我的衣服全部都是机洗，外套送出去干洗，鞋子也不会自己洗。你们肯定看不惯这些啊，自己能动手的事情，为什么要给别人挣这个钱是不是？”

　　看林爸林妈嘴唇蠕动，林莉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可是我不专业啊。人家洗的要是不干净，我能退回去让他们返工。可我经常刷不干净白球鞋，鞋面上有黄斑，我就直接不穿了，我洗就是浪费鞋。还有，我刷鞋曾经刮着手，受伤我就没法儿工作。即便不受伤，我手泡久了也会不舒服，我用的几大百的护手霜和洗鞋的钱比起来，哪个更多。花钱让自己的生活更舒适便利，这就是我的态度。”

　　“反过来说，勤俭节约难道有错吗？你们的生活习惯也值得提倡啊，简单、平淡，这就是很多人追求的。没有谁错了，只是不习惯、不一样，就要产生矛盾。别说你们能忍着啊，能人一天两天，还能人一年两年吗？就算你们愿意忍，我也不能看着你们委屈自己。就刚才那样，你们看电视都不开声音，就怕打扰我，我看着心里也怪难受的。还不如分开住，一切随自己的心意来。我拿钱，你们老两口舒舒服服过日子，不好吗？”

　　“谁老了，我这个年纪出去做月嫂，正是吃香的时候呢！”林妈非常能抓住重点，怼了一句，“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不想我住，我还不乐意呢。就这几个月，等我找着下家了，有钱挣了，你让我伺候你，我还不乐意呢！”

　　很好！完美！

　　如果家庭矛盾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能解决的，那就不能称之为矛盾了。

　　林莉挑挑眉，反正她把话先放在这里，以后矛盾来了，她决不让步。这样，也能让林妈知难而退。

　　林莉和林妈开始磕磕绊绊的相互磨合，即便是亲母女，也有无数时刻恨不得干一仗。

　　林玫出差路过，过来探望母亲和妹妹。

　　“我这回从老家那边路过，也去看了爸，工作挺顺利的，就是生活上简直一言难尽。我回去的时候，家里积了厚厚一层灰，客厅里踩出一条路来！”

　　“什么意思？”

　　“爸从来不打扫卫生，每天从固定的地方过，那里就干净，其他地方还是厚厚的灰，久而久之就踩出一条路来了。”

　　林莉哈哈大笑，“太夸张了吧！”

　　“你以为我夸大了，还有更搞笑的！我说爸不讲究，他还说自己日子过得挺好。我看他裤子穿脏了，问他为什么不换，他说自己没有别的。明明我去年给他买的衣服裤子就在衣柜里，找出来他第二天就穿上了。我临走之前，想着把家里收拾干净，把脏衣服洗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穿的裤子还是加绒的！35度的大夏天，加绒的裤子，我的天爷！”

　　“这是虐待了吧？”林莉吐槽，“他怎么不穿薄裤子？”

　　林妈本来在厨房里做饭，听着两姐妹说话，也探出头来：“天底下男人都一个样，没个女人帮衬着，日子都不会过。你爸这已经改好了，之前更懒。我给他炒的肉臊子吃完了，他就不做菜，每天晚饭就是煮一锅白饭，配啤酒喝！门外就是菜园子，他连洗棵白菜都嫌费劲！多亏中午在街上吃，不然早晚吃出毛病来。”

　　母女三个说笑着批评父亲的生活方式，心疼有之，好笑有之，等吃着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林莉突然感叹道：“妈，要不你还是回老家去吧。我爸这日子过得实在不像样。”

　　“不去，我已经托人打听工作了，过两天就回去上工。”林妈也心疼丈夫，可生活已经将她磨砺得冷酷又现实，“你爸马上就要退休了，到时候能拿退休工资，再到我那边找个保安的工作，一个月两千块钱，钱少点儿，可吃我给他做好的，穿我给他洗干净了，生活质量比他自己住好多了。”

　　“你们已经商量好了？”林玫问道。

　　“没有，我和你爸说，他还瞧不起呢！他现在能挣一个月六七千，哪里看得上两千块钱一个月，还说我异想天开呢！话赶话说到这儿，我也给你下任务了！你们姐俩也劝劝他。还当自己是小伙子呢，那头发都开始白了，再过几年，干保安人家都不要他！”

　　林玫和林莉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傍晚，林妈去跳广场舞，姐妹俩捧着奶茶窝在沙发里。

　　林莉狠吸一口奶茶，继续在数位板上涂涂画画，没一会儿一个衣着不得体、面容憨厚、饱经风霜的父亲形象就呈现在屏幕上。他皮肤黝黑、头上有星星点点的白发，他努力昂起胸膛，却仍能看到微微佝偻的脊背。他赤诚又略带害羞的看着你，他仿佛是每一个人的父亲。不是所有父亲都光鲜体面，仅是这样一个眼神，就狠狠击中了林玫的心。

　　林玫狼狈得别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用玩笑转移情绪：“你们搞艺术的果然心思细，就听我讲一点儿，居然就画出这种图来。”

　　林莉继续细化背景，给眼睛点上高光，“没哪个不想自己爹妈好的。我有时候都在想，他们这么大年纪了，我们又不是生活困难，实在没必要让他们这么辛苦。我也想事事处处顺着他们，让他们安享晚年。可实际上，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骨干的，我也没有完全实现财务自由，最简单的结婚上头，我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让他们开心。有时候想想，听对不住的。”

　　林玫轻笑一声，“都是这样，一家人过日子，你心疼我、我体谅你，才过得下去。真遇上我和周皓这种，爸妈又舍不得我。只要你自己稳得住，他们慢慢也就习惯了。”

　　林莉举起奶茶，姐妹俩碰杯，“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