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植贱话》绕指柔肠

2、风篇一

　　二十八日，周一。我熬过了车店周末大量的洗车工作，得以请了一天的假，往高中学校看老师去。
　　我十六日是去过一次的，但没找到班主任老师等一些老师，反正我平时也比较闲，所以找个时间又去了第二次。
　　我此行的目的并不纯。高一教我生物的一位老师彼时大学刚毕业，甚是年轻。她当时与我关系很不错，待我上高二后，生物课换了老师，便很少见到她了。她姓蔡，我们习惯叫她小菜，或者很多老师叫她菜菜。她是个比较高冷且很有个性的存在。
　　小菜很瘦，四肢都很纤细，偏方形脸，不好说漂亮，至少清秀，而且看起来非常年轻，跟高一新生差不多，声音也特别尖，和一个小女孩一样。
　　高冷在哪方面呢。她在上课时基本不怎么笑，不管甚事都相当冷静。我高一时候的同学有很多逗哏，经常能爆出一些话，把大家都逗乐，但小菜就是不笑。反而我随口吐槽的几句话却能让她笑出声来。
　　“腺苷三磷酸也就是ATP的T指的是Three，就是三。”小菜如是说道。但到后面讲ADP时，又说：“ATP的T指的是三，但是ADP的D指的为什么是二我就不知道了。”我学校的文化课，成绩奇差无比，英语也差，但玩游戏都是玩的英文原版。我记得枪战游戏有“Double kill”、“Triple kill”的语音，就说：“ATP的T是triple的意思，三个；ADP的D是double的意思，一对。”我不觉得这话哪里好笑，但小菜就是笑出声来了。不惮看官说我，后来我发现，好像只有我能把小菜逗笑。
　　有一段时间，大家会在一些课上不约而同地以《We Will Rock You》的节奏拍桌子表示激动、抗议等情绪，在小菜的生物课上实践的次数尤其多。但小菜并不为所动，只等我们把手掌拍疼。
　　小菜来学校做教师的第二年便做了班主任，听说把自己班的学生管得非常严，我路上见到她时，也觉得她比往日更加高冷了，便没有上去打招呼。
　　有个性，怎么有个性？你见过全程用英语上课的非英语老师么——虽说很多高中教师至少都要过英语四级的门槛——还把PPT做成纯英文的。她平时也比较特立独行，跟我差不多，喜欢独来独往，即使有伴，也固定是另一个比较年轻的老师——这位老师曾收了我一本《三侠五义》没还。
　　一次期末考卷是她出。选择题第一题是：下列哪个生物是原核细胞生物。我清楚地记得A选项就是她的名字。
　　人以群分。有时同回寝室，总是她从我背后和我打招呼，然后来时聊天。我平时不喜欢和人一起走，但跟她走是就不会拘束，一聊得起劲，我俩都一起走到女寝门口，她会站着听我说完，才和我别过，进女寝大门，我当然便是回女寝对面的男寝了。
　　我生物作业从来不写，课倒是会听。她从不说我，反倒和我玩得最好。跟高二高三教我生物的一位姓吴的老师一样，最关注而后也最了解基本不学的我——回头抽空写写她——玩笑都是随便开的。比如我和小菜说，抬头看天上。她便往上看，片刻后问我怎的。我说没事，听说叫人抬头看，九成人都会把嘴张开。她刚刚也张口了，便笑说，啊，是的，哈哈。轮到别的同学给她讲笑话，她说，哦，我不觉得有甚么好笑。
　　小菜高一时经常跟我走在一起，我们有三次被认成一双情侣。更重要的是，我高一时是十六岁，她大我八岁。走一起时，别人会把我认成二十四岁，把她认成十六岁。只能说她看起来太年轻了。至于小菜怎么回应别的同学的误认或是玩笑，我忘记了，只记得其中一次的情境。
　　当时学校对谈恋爱一事抓得严——我并不承认早恋这个词——听说揭发一对，可以获得学生会的五十块钱奖励。一晚回寝室，我正和小菜并行聊天，后面冒出个九班的同学说，老师我要揭发你们。小菜瞟了他一眼，云淡风轻道：“揭发甚么啊。”那同学只说了一句：“揭发一对，五十块钱。”小菜只是一笑而过，没说甚么。我倒是跟那同学开个玩笑，我给你五十块怎么样？——当然最后没给。这话说时，正走在没灯光的地方，小菜的神色是有变化的，至于怎么样的我便忘了。
　　总的来说，小菜和我在一起时，我觉得她平时那种成熟的气质都丢到爪哇岛去了，好像真的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现在再说说我十六号时回去看老师的情景。我且去看了别的老师。到一个也和我聊得来的老师那里去时，恰老师笑问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应该有很多女生追罢？有没有女朋友啊。”我说：“有没有人喜欢我不清楚，平时我不喜欢接触生人，专业之间的联谊我也没去，她们应该没机会认识我。对象么，我的眼光很高的，找不到。”老师笑道：“哟，还很高？怎么个高法？”我说：“高出天际。”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来了兴趣，纷纷让我细说。
　　我高三初就开始研究汉文化了，不得不说你学习的东西会把一个人的性格、特质往那一处带。类似于数学使人精密，哲学使人深刻。所以我说：“说简单点就是古代那种有闺秀风范的姑娘，但不是大家闺秀，大家我也攀不起。”当然会有老师问，那说不简单呢？
　　我说：“最基本的条件：形貌要养眼——古代拿得出手的闺女不都一个赛过一个么——头发不染不烫不卷，自然黑自然长自然直，不画妆，不做指甲，没整过容。”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一声惊叹。他们或许不知道，我的这些最基本的条件，就把我的服装设计专业三个班的女生全给淘汰了。
　　“性格呢？”
　　“要文静的，喜欢平淡的感情的。啊，我两个室友每天和对象打视频电话。我在杭州嘛，一个室友的对象在诸暨，在我跟他说可以用电脑视频之前，他一个月要打掉70个G的流量。一个室友的对象是同班的，也每天打视频电话。可能是因为觉得直播这行很俗，让我很抗拒视频。我觉得一两天一个五分钟的电话就够了。哦，说到同班，我们学校流言说，千万不要和同班的谈。…”就偏题了，不知怎么被拉回的话题。“…性格要文静的，不会粘人，懂道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谈的时候，钱各花各的。应该没别的了。哦，说起钱，我那个对象在诸暨的室友，跟对象是抖音上认识的，刚认识没几天就给对象买买买，前后来连泡面都买不起，找我们借。我觉得这都是舔狗了。所以单着也挺自在的，不花钱，没挂念。”
　　“你果然跟别人不一样呢。网恋…网恋啊，我感觉网恋大多不靠谱呢。”
　　“我也不看好，但也还可以接受，他们现在关系很不错，”我由衷说道，“说起来，这方面的条件还有呢。不玩绝地求生、王者荣耀，不看抖音、快手，少看微博，不追星。”
　　老师叹道：“那是真的找不到了。哎，听说最近收的几个手机，都是看见的在玩这几个东西。”我说：“一块玻璃有甚好玩的。我玩手机也只限于音游和购物、社交软件。”
　　“这样的姑娘都该是冰雪聪明、学习成绩很好的了？”
　　我说：“学习成绩随意了。现在我们班有个很文静又比较有气质的姑娘，还不是到高职来了。她英语连我都不如。可惜她画妆，做指甲。我比较崇尚自然。”
　　有个男老师问我：“还有么，条件。”
　　我说：“有啊。”还扳手指：“喜怒哀乐不全形色，待人接物大方有度，知书达礼广听多闻，心思细腻感情脆弱，笑不露齿行不露足，淡若矜持含蓄被动，顶好能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内外古朴典雅，情恋质朴平淡，偶有自视甚高。”
　　老师们被我说怕了。我那位老师问我：“这些你能做到么。我倒觉得这种姑娘就算有，不说一般只有大户人家才有条件教出这等有教养的女儿，反倒是你配不上了。”我十分嚣张地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是都行的，我也基本上甚么都会一些啊。我把学学校文化课的精力都放在自己感兴趣的方面了，而我又兴趣广泛，是罢。后来我想想，通融一下，大致往这方面去的姑娘也行，剩下的条件就看她意愿，由我对她进行培养了。”然后，我知趣地转移了话题，不再聊这方面的事。因为我已经够膨胀了。
　　这种找对象的条件我很久之前就有了，当时想到小菜似乎是个十分符合的姑娘，平时我们关系也不错，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下，便有了此行的目的。我并没有说年龄上的条件限制，一般来说，上下差我十岁以内我都能接受。
　　那么说回我今天回学校去的情况。——其实没甚好说的，因为我在门卫给班主任老师打电话时，老师说，今天开始教师全部放假了，今天老师们都在家访。
　　看来扑了个空。又问了问，二十一日正式开学。我开学晚，彼时再去也可。
　　最后说一下，菜菜的名字在我的两本小说里出现过。《九七》的雪岭宫宫主，以及《山江》的女主角。她知道我喜欢写小说。我又苦于起名，所以直接跟周围的同学要名字，当然也和她要了。《九七》里的很多名字都是我的同学朋友的名字。第一次用她的名字是在一本已经找不到原本了的校园魔幻小说里，但因为文笔太俗——那时只是练练情节的安排与构思——被她稍稍嫌弃了。我记得是在楼道里，她是搬着一叠作业，再次从我后面上来和我打招呼的，不过笑说了一句“你可以改名字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