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录》良辰不奈何

4、娇女（4）

　　只不知道柯瑾是好运背运，撞见山匪虏劫良家妇女，良家妇女小白花一般，见了柯瑾大呼壮士救命。既被称一声壮士，柯瑾不得不救。

　　这官道，甚平坦。但是平坦也有平坦的玄机，后处也埋伏着两个后生，只不知道与那掳劫良家的山匪是不是一伙人。不论外头多大动静，马车里的人丝毫不乱。

　　至此，奉天终于高看楚黛黛一眼。

　　约莫过了一炷香，山匪掳人而走，柯瑾铩羽而归。那两个后生见人走了，其中一个肤色黑些的眉头一皱，另一个依旧八风不动。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若不知道他手段，还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柯瑾受了伤不好再追，心里难免觉得晦气。偏此时，风一吹，两人就这样暴露于柯瑾目光之中。桃花眼不过略看柯瑾一眼，拍了拍身边兄弟。

　　“走。”

　　说罢飞身而去。

　　柯瑾气结，忍着痛往前追去。桃花眼听见后头有呼喝之声，微微一笑，缓了缓速度。那两人本来就有计策，因半路杀出柯瑾这个程咬金而未施展开，桃花眼此时又生一计，等柯瑾飞身而来，好一番酣战。

　　柯瑾也是个练家子，别看人家是纨绔，却和那些被酒肉掏空，脚下虚浮的纨绔完全不同。他掌风凌厉，下盘极稳；饶是桃花眼有意让他，也在心里叫了声好。

　　好不好的，柯瑾不知道。他只觉得这男人绝不是好人，应与之前那山匪是一伙。于是手下越发凌厉。桃花眼见好就收，几番较量过，被柯瑾按住肩头，他反手一拿，将他擒住。

　　齐远看桃花眼对他似有深意的一笑，心念一转，遂也明白，于是头也不回地飞身而去。

　　柯瑾见桃花眼的同伙逃了，心想，自己先拿住这个，丢进大理寺衙门审一审。又将父王送他的绝密药粉往桃花眼鼻尖一递。

　　“再什么高手，闻了这个，也是软脚虾。“

　　桃花眼心中有计量，不反驳他。但柯瑾也谨慎，又因受了伤，便不愿再去楚黛黛跟前，奉天也知道郡王性子，刚要纵马而去，马车里头却突然响起个清清脆脆地女声：“慢着。”

　　楚黛黛听见马蹄停下的声音，暗示霜天挑开帘子，至此，一张堪称绝色的面容出现在奉天面前。

　　“我这里有些常见伤药，你带去送与郡王爷。”

　　奉天眼睛一亮。

　　“不如借一借小姐的马车，让我们郡王过来包扎，这样稳妥。”

　　这种顺杆爬，真是非柯郡王不能调理出来的人才。

　　黛黛其实一点不想管柯瑾的事情，但她其实心肠偏软。心肠软，耳根子却不软，黛黛似笑非笑地看了奉天一眼：“老梁精通包扎，你如果放心就让老梁去吧。我这里也不能没个护卫，你就在此。”

　　哎呦，那可不合适。奉天作个揖。

　　“多谢楚小姐相助，楚小姐已经赠药，如果还要麻烦楚家的下人帮我家郡王包扎，这样不是很妥当。还是我自己过去的好。”

　　楚黛黛一点头，霜天便递给奉天一个大药箱。奉天郑重地谢过，楚黛黛颔首。与八王府这对主仆别过，因之前耽误了一点时辰，老梁这回行车便快些。

　　柯瑾受了楚黛黛好意，先前的那点不悦也没了。他倒不会自欺欺人说楚家姑娘是因为心里有他才关心他，但越是这样强烈的前后反差，越叫柯瑾承情。

　　这女子，骄纵些，心是好的。有时候，骄纵也代表着恪纯。柯瑾这样想，本来心情愉悦，没料想奉天给柯瑾上药的手突然重了点，官道上传来一声杀猪似的嚎叫。

　　虽隔的远，黛黛也听见了一声惊叫，觉得有趣，捏着帕子笑了笑。到万泉溪别院时，正正好好烈日当空，由侍女引去大厅处坐了。这厅名万泉曲，家具皆是用黄花梨制的，桌上摆着个汉白玉的美人瓶，里头是几支白掌。厅里的兽鼎香炉青烟袅袅，应是上好的沉水香。黛黛微微打量一下陈设，与几位还算相熟的小姐互相道个好，捡了个地方坐下。

　　万泉溪别院的主人是长平大长公主，今日下贴的是长平大长公主爱女崔滢，如今厅里多是京中勋贵、宗室的小姐；因赵将军只有一子，武官之家崔滢只请了楚黛黛一人。而清流，未见文官清流。

　　晋朝开国短，但也经了三代帝王。陪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那些人，现在只剩一国公、三侯爵、一伯爵。但楚将军如今战功赫赫，此次大胜归来，众人议论，少不得一个伯爵之位。

　　父亲得力，楚黛黛也跟着水涨船高。何况如今楚家正与八王府议亲的事，许多汴梁豪门都已经知道了。倒不是楚家张扬，是八王府张扬。

　　如今在坐的，便有宁国侯府陈家的两位小姐，定国侯府何家的三位小姐，襄国伯府和奉国伯府的人尚未到，文华长公主之女又一向来的最晚。这两家，宁国侯府与楚家不过点头之交，定国侯府却与楚家一向不大对盘。

　　所以楚黛黛只是坐了，喝着侍女端上来的云雾茶，厅中的百鸟朝凤紫檀木屏风后传来评弹之声，倒也乐得自在。

　　不多久，张宝莹和她隔房的堂妹张宝华正好携手过来。

　　张宝莹，奉国公幺女，因奉国公家里妻妾不分之事闻名汴梁，张宝莹纵为幺女，也没有那种娇矜气。她眉黑目深，虽才十六岁，整个人却有一种凌厉的美感。

　　“我听说徐淮安也收了帖子，她没跟你过来？”

　　“没，一早上被郡主的马车接走了。这是你堂妹？”

　　黛黛见张宝莹牵着个小娃娃，对徐淮安的事一笔带过，招手叫那小女娃娃过来。她长得不像张家人，眉毛淡，胖乎乎的像个雪球。

　　“柯郡主倒是喜欢她。”

　　“也就你不喜欢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罪你了，我就觉得她还好。”

　　张宝莹嗔她一眼。

　　“你觉得谁不好？”

　　也不想再就徐淮安这人跟楚黛黛争执，张宝莹拍拍她堂妹的手，说：“这是你楚姐姐。”

　　“楚姐姐。”

　　小团子跟楚黛黛点点头，声音甜的很。

　　“诶。”

　　楚黛黛应了，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糖，惹得张宝华眉开眼笑。

　　“你说咱们都到了，竟不见做主人的。”

　　与张宝莹悄声道。

　　“呦，我可听见有人背后说我闲话。”

　　两人一齐回头，见一长衫丽人，她今日穿着绣金线的广袖流仙裙，梳了个高髻。头上戴着一套鸽子血头面，手上是一样材质的戒指，看上去珠光宝气。崔滢是长平大长公主爱女，平时也常与张宝莹，楚黛黛她们一起玩耍。

　　“比下去了。”

　　张宝莹挑眉笑看楚黛黛，黛黛白她一眼。

　　“你呀，唯恐天下不乱。”

　　“可不是。”

　　崔滢笑嗔张宝莹，又去与剩下的闺秀说话。崔滢她娘长平大长公主是个能人，但崔滢生性洒脱，与长平大长公主的性子不是很像。不过资质一样很好。

　　“听说大长公主别院里的茶就是拿万泉溪中的泉水烹的，果然味道极好。”汴梁贵女，吃喝玩乐无一不精，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黛黛亦跟着尝了一口，却说：“只觉得味好，不像你能喝出那么多门道。”

　　公子们也都到了，不过都在敷雪庭里赏曲水流觞，并不与小姐们搅在一起。万泉溪别院是长平大长公主的产业，长平大长公主两子一女，二子与幼女是龙凤呈祥，平时也总在一处玩的。

　　又坐一会，剩下的人也三三两两的来了。因柯瑾抓了个贼子，八王爷府的车马就慢了一程，如今也到了。只见柯沉雪长眉入鬓，凤眼微挑，瓜子脸，点绛唇，她虽才十六岁，已是端然气场。她不过略看了楚黛黛一眼，还不是拿正眼去看的。

　　在座的闺秀没有一个是傻的，心中各自有计量。想着，就算楚家就真的攀上了八王府，这个小姑也不好对付。幸灾乐祸者，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