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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局 ...

  •   梁冠璟和苏铭玥离宫数月,重新回到后宫简直有些不习惯,永轩宫和桂离宫虽只有几步之遥,但是两人要见个面,喝个茶却也要兴师动众。
      梁冠璟称病,回宫之后便免了众妃嫔每日起早请安,想要见皇后娘娘的,可以不请自来,不想见的,大可以关起门来过日子。苏静贤觉得她是下了一回邵狱,又在娘家闭门思过数月,如今气焰没有那么嚣张,彻底安分了。
      贵妃要这么想,梁冠璟也无所谓,只跟苏铭玥清清静静地过日子,韩成玦要宠幸这一宫那一宫的随便哪个妃子都行,只别来找她俩就行。隔三差五的,郑国公主便带了顾长风新纳的妾室,也就是苏静芝来宫里做客,姑嫂姐妹们坐了一桌,推牌九掷骰子,好不热闹。有时候宁妃魏常在贺昭仪的过来,还要另开一桌。只淑妃爱清静,总不和她们一道,她若来,只爱下下围棋,郑国公主嫌太烧脑子,头疼。
      到了夏末时分,长乐宫的苏贵妃又害了喜,她也不能再升份位了,再升只能当皇后了。既不能升份位,那赏赐总短不了。韩成玦将她惯得不像话,天上地下找珍宝,一样一样往长乐宫送进去,支使的宫女太监婆子人数之众,位份之高,都在永轩宫之上,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中秋将至,月圆人不圆,那边厢苏静贤是锦上添花,萧沫雪程佳音姐妹却分外思念家人,想要皇上放她们出宫回家去。皇帝先是好言相劝,还遣人将姐妹俩的父母兄弟姊妹接进宫来见面,又分别宠幸了一番,可惜好景不长,过几日他忙起来就忘了她们。程佳音便到梁冠璟处哭哭啼啼,说是并不求皇上宠幸,只想回家。萧沫雪倒还好,横竖是爹娘为了荣华富贵把她送进宫来的,她并不很想回去,这些日见梁冠璟和苏铭玥这样过日子,倒心生羡慕。梁冠璟为了程佳音的事亲自去求韩成玦,不知道哪句话不中听了,惹得龙颜大怒,姐妹俩非但回不了娘家,皇后也被禁足永轩宫。这次禁足近乎软禁,旁的妃嫔都不许去探视。
      只为了这一件事帝后又差点闹起来,苏铭玥见不到梁冠璟,更是心急如焚,她夜里偷偷潜入永轩宫私会梁冠璟,不知道怎么的消息就传到皇帝耳朵里,永轩宫上上下下宫女太监统一挨了板子扣了月俸,贴身侍奉的怜香惜玉更是被强行送去浣衣局干浆洗打扫的粗活。
      只苏铭玥这边,韩成玦倒是没有为难。
      。
      桂离宫内印月坞夜凉如水,苏铭玥摇着团扇站在月光下,似是沉思,又似在等人。
      韩成玦许久不见她,再见时只觉得她比记忆里的月宫仙子又美上了几分,冰肌透骨,简直随时能踏云飞升了一般。
      。
      第二日苏静贤听说皇上宿在了桂离宫,气得她不知道要捂肚子还是捂胸口。
      “这小贱人,果然趁我身怀六甲来钻这空子!”她看着长乐宫新迎进来的王美人就来气,这秀女原本姓袁,这姓自是用不得,遂从母姓改王,然而王美人的美还不足以跟苏铭玥匹敌,这不韩成玦才来没几回,就掉头往桂离宫里去了。
      她这边还没骂完,梁冠璟那边厢就策马狂奔出了永轩宫,去浣衣局带走了怜香惜玉,然后一路往西郊行宫去了,听说她在宫外野地里发了狂,用马鞭抽路边蒿草,拿拳头砸树,手都伤了。
      梁冠璟住在西郊行宫没回来,这次一住便是月余,她不回来,韩成玦莫说写信,就是稍句话都没有,夫妻俩是彻底离心离德了。她不回来,苏铭玥是彻底堕入了人间地狱,但是她也没给梁冠璟带信稍话,说什么呢,一切安好,天凉好个秋?
      韩成玦初时还对她有好脸色,新鲜劲一过,见她还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脸,便很不高兴了。不仅言语尖酸,在床上更是没有一点怜惜,虽不似第一次宠幸的时候那般凌。辱于她,但绝不是宠爱有加的态度。
      苏铭玥有时候不冷不热一句:“皇上若不喜欢妾身,自去长乐宫、兴庆宫、衍庆宫,随便哪一宫哪一院的都行,何必非要这样细细碎碎地消遣我?”
      韩成玦也知道应该放过彼此,可是他管不住自己,他当然是喜欢她的,岂止喜欢,简直恨不能将她纳入自己的骨血里。然而一想到这美人的第一次竟不是自己,他便忍不住假想她与她那相好的必定颠鸾倒凤,好不快活。他也想去其他宫里坐一坐,或者召别的温柔解语的妃嫔来自己寝宫,可是自从苏铭玥那一次在御书房带着姐姐堵门开始,他就日日夜夜里想着她。连在长乐宫里,眼前浮现的也是苏铭玥而非苏静贤。
      “那个人到底是谁?皇后说我也认识他的。”
      苏铭玥每每装死,气得韩成玦肝火大动又奈何不得。
      “不可能是顾长风的,他跟苏府素无往来,虽然现在有了你二姐苏静芝,听说也没带去蜀中,仍在公主府,两个人恐怕都没圆房。”他自言自语。
      苏铭玥早翻身睡去。
      韩成玦半夜里把她摇醒,“你究竟说不说?”
      苏铭玥困得半死,不想理他。
      韩成玦翻着花样地折腾苏铭玥,时不时便阴测测地问,“他是不是也对你做过这种事?”
      苏铭玥看着他的眼睛,竟是冷笑着,一脸讥嘲。
      韩成玦欲哭无泪,甚至一道圣旨将身在蜀中平乱的顾长风以祭祀为名召回来,他把顾长风和苏铭玥扣在宫中,共居一室,想看看他俩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结果内监来报,说他们姐夫与小姨子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统共说话不超过三句,不过就是最近二姐在府中可安好?蜀中战况如何?近日天气转凉得真快。连梁冠璟都不曾提起。
      不是他,绝对不是他,究竟是谁?
      韩成玦觉得自己疯魔了,他看着文武百官,一张脸一张脸地审视过去,想着到底哪个人睡了自己的妃子,他自己竟然不知道,而那个人还不知道站在下面,心里如何嘲笑自己做了那乌龟王八蛋,让一国之君,让天子做了乌龟王八蛋!
      入冬时节,苏铭玥诊出了喜脉,梁冠璟听到这个消息即刻策马扬鞭,直奔桂离宫而来。到得宫门前翻身下马,梁冠璟跨过门槛,竟是觉得脚上似有千金重,她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终于看见窗前正在逗笼中鸟把玩的苏铭玥。
      “玉儿?”她轻轻唤她。
      苏铭玥没有回头,只身形一滞。
      一双手颤抖着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掰过来面对自己。
      “来了?”苏铭玥想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却是挤出笑容的同时,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你瘦了。”梁冠璟眼中一酸。
      苏铭玥还是笑,“为伊消得人憔悴,日日夜夜思念阿源,你却总也不来,能不瘦吗?”
      “你不怪我吗?我竟真的把你扔在这里。”
      苏铭玥摇头,“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
      苏铭玥怀了孩子,韩成玦的气顿时消了一半,他来桂离宫陪着苏铭玥说话,也不怪她总是哭丧着脸迎人了。
      苏铭玥这一日倒是沐浴更衣,非常隆重地接待了皇帝。
      禀退了众人,苏铭玥跪下去给皇帝磕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了。”
      韩成玦道:“何以今日要告诉朕了?”
      “没什么,觉得可以做个了断了。”
      韩成玦不明就里。
      苏铭玥没有起身,跪在地下娓娓道来,“那一年,我长姐苏静贤入宫,苏府摆了宴席算是送嫁庆祝,我爹爹吃了酒,众宾客也吃了酒,外面十分热闹,我们这些未出阁的女眷便在后院屋内歇息。深夜时分,有人误闯我的闺房,见我睡在床上,一时起意,便将我奸-污了。那一年我十二岁。”
      韩成玦大惊,瞪圆了眼睛,屏息等她说下去。
      “我不敢说出去,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能说什么?向谁去说,我母亲早年亡故,兄长是个傻子,我身边连个像样的丫鬟婆子都没有,照顾我的冯妈妈夜里要去别的院里睡,伺候我继母的孩子们。说是照顾,也不过到时辰了,给我端来一碗冷饭,上面盖点菜叶子肉沫子。我更不能告诉爹爹,爹爹只会怪我辱没了苏家的门楣。”
      “是谁!那个人是谁?!”韩成玦扣住她的肩膀。
      苏铭玥看着韩成玦,并不回答天子问话,“这件事终于还是让我爹知道了,却不是自我口中得知,而是奸污我的那个人亲口向我父亲承认,而他之所以承认,是因为生米煮成熟饭,他欲纳我为妾。那一年我十四岁,过几日便满十五及笄。”
      韩成玦一拳头砸下去,那梨花木圆桌上的杯盏都跟着跳起来,“邱峥岚!”
      苏铭玥继续往下说,仿佛在说一个与己不相干的故事,“我爹初时不肯,觉得有些丢人,但是明着不让纳妾,他却默许那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苏府,我寻过死,被救下来了,非但没人安慰我,他还将我狠狠责骂一番。后来也就不想死了,觉得人生不过如此,随便吧,那事也不是那么难堪难忍了,眼一闭,挨过去就好。”
      韩成玦心痛如绞,“你别说了。”
      “皇上,你每回与我欢好,我都想起那个人,你们简直一模一样。”
      “别说了……是朕不好,朕十恶不赦!”
      “我十五岁那年,怀过一个孩子,我爹亲自给我端来了一碗汤药,我服下以后便流产了,我想我以后大概也很难怀上孩子了。这次居然又怀上了,我只觉得造化弄人。”
      韩成玦将她一把搂入怀中,“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好好过日子,朕一定好好待你,绝不像过去那般了。你原谅朕,好不好?”
      苏铭玥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慢条斯理继续往下说,“我长姐原本要我二姐入宫的,我二姐为把我推出火坑,便私自做主让我入了宫。临行以前,我爹还教我如何蒙骗皇上,以免苏家遭牵连。”说到这里,她怆然欲泣,“可怜我二姐,本可以仗着母家庇佑,却是舅舅因得江浙税银火耗贪腐一案下狱。周家在京城失了势,一夕之间家道中落,她没人护着了,那狂徒没了我,竟将矛头指向我二姐。他要强娶二姐,还威胁我爹若是不从,便把我未出阁而失、贞的丑事抖露出去,皇上知道了,便是欺君大罪。”
      韩成玦道:“他不怕引火自焚吗?”
      苏铭玥讪笑,“他怕什么?他是翰林院大学士,天子门生,道貌岸然,他上慈下孝,纳下属家里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为妾,谁去衙门告他不成?若是事发,他大可以告苏云海丑事败露,诬陷于他,他根本没有娶苏家姐妹的意思。他知道我的丑事,是我爹爹酒后失语,不甚泄露,他还要当那个告发者,大义凛然,亲自揭露。皇上能怀疑到他头上去吗?自古女子失、贞,便成了众矢之的,皇上会在意是哪一位少年书生与我私会?”
      韩成玦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所以皇后是早就知道了?”
      “这种事,只有女人对女人说,只有女人能懂,也是皇后让我来告御状的。”
      “为什么不早告诉朕?”
      苏铭玥慢慢起身,锤了锤跪疼的膝盖,看着韩成玦,“皇上第一次宠幸我的时候,我就想说的,我不想听我爹的劝来蒙骗皇上,我不是怕欺君之罪……可是天明时分我一身的伤,突然就不想说了。我才知道男人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男人原来都是这个样子的……”她一脸惨笑,面色苍白,眼中带泪,心中有恨,她坐到椅子里,看着从地上跟着爬起来的韩成玦,“皇后为了程佳音出宫的事,就触怒了皇上,皇后若再亲口把这事告诉皇上,皇上会怎么想?皇上可会觉得皇后是来嘲笑你的吧?”
      韩成玦语塞。
      “昨日皇后听闻我身怀有孕的消息,便来我桂离宫,她劝解了一番,她说该是告诉你实情的时候了,这是最好的时机,便是触怒龙颜,想来身怀有孕皇上也不至于将我怎么样。”
      苏铭玥眼中的泪珠终于滚下来,看得韩成玦简直心如刀绞。他抢上前几步把她揽入怀中,扶拍不止,“朕在你眼里如此不堪,免死金牌都不能用了,竟是只能身怀有孕方可自保了,是不是?”韩成玦自嘲,“以前你在背地里说朕的那些坏话看来也不假,朕就是个混账东西!”
      苏铭玥轻轻推开他,“妾身现在身怀有孕,不便承宠,皇上暂且放过妾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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