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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邦——”

      醒木这么一拍桌,就如同往常那样,安庆社门口人潮涌动。

      “来来来,客官们请上座,我们冀州秦楼月先生的新作《救驾》,不要错过啊。”

      一个伙计提着锣,当当当地敲着,从台上绕了一大圈。他左手把着木棰,放在嘴边吆喝:“痴情儿女,江湖恩怨,妖鬼志怪,天下兴亡。尽在我们安庆社的门儿里,说书贯口的词儿里,各位客官们,月票钱五十文,年票钱两贯,谢谢捧场!”

      这是开场前的例行叫卖,知名如安庆社,做生意还是要很仔细讲究的。

      还是那冀州秦楼月先生,他摇着扇子开始讲:“有道是皇天自古扶忠义。”

      邦地他又拍了一把醒木,急声快语道:“那北胡汗王,愚痴好战;戎狄公主,狡猾野蛮,两国缠斗,无辜牵扯我大梁。”

      “这怎地好?”他捻了捻胡须,呵呵一笑,“话说这忠勇侯世子爷,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戎狄打来,北胡向我大梁借兵,他主动请缨,上了战场,可谁知啊!”

      锣鼓咣咣一阵响,台下的众人都伸起脖子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可谁知,北胡借兵,是假的!世子眼光长远,独见独知,想到这北胡借兵,定有一诈,想传信给皇上。可谁知,被那浪子野心的周珏拦下了。”

      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这是几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齐王世子逼宫,先皇退位,五皇子登基一事。

      “世子爷心中焦虑,这可如何是好?他心中惆怅夜里睡不踏实,迷迷糊糊之间,忽然眼前大亮。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九天玄女娘娘。玄女娘娘告诉世子爷,皇上有难,快去相救。”

      鼓声隆隆响,台下两个带着幕蓠的小姑娘手牵着手,小声嘀咕。

      “唉,你说你哥怎么被编排成这样呀,不怕被……”
      “不怕,现在大街小巷都是编排他的,就和……就和以前的秦王一样。”吴琢轻轻刮了刮自己的下巴,嘟着嘴,“就是有一点不好,现在登门提亲的人真是太多了,烦都要烦死了。”

      那台上的说书人继续讲:“世子爷当下清醒,斟酌一番,有道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皇上安危要紧,此番前去救驾,降罪也罢。”

      “他下定了决心,当即领兵掉头回了京城。碰巧,和那周珏在东门对上了,二人你见我,我见你,都怒不可遏,在这东郊林外,就打起来了。”

      锣鼓咣咣地响,吴琢这边悄悄低头对她的女伴说:“我们走吧,这个人实在是三句话里两句都是假的。”

      旁边儿有人听到了,转过头来冷眼质问她:“小姑娘,你爱听不听,有本事你上去说。”

      吴琢是个直性子,被怼了一时怒上心头,开口反问:“我可是付了票钱,再说他说的根本不是真的。”

      旁边有伙计看到了,赶忙弓着腰跑过来,他眼力好,一看这位大小姐衣着华贵,便上前主动赔罪道:“姑娘,这说书,和编史料不一样的。这两年儿大家都喜欢听志怪神异的故事,我们也是赶着这风头……”

      吴琢听后不再多说,抿了抿嘴,从荷包里去了两个银锞子,赏给了那伙计。

      “行了,我们走吧。”她拉着自己的小姐妹,“我们出去,我给你说。”

      她小姐妹正听那九天玄女娘娘听得入迷,一时被拽了胳膊,心里遗憾只好下次再过来,最后还是跟着吴琢出去了。

      二人走在街上,身后坠着几个护卫,晃晃悠悠,从酸梅汤子铺逛到首饰铺,叽叽喳喳把这吴珩救驾的事仔细说道了一番。

      “这可不是么?不知道周珏为什么忽然去了东郊林,说不定他就在那里藏了兵。太上皇真是好计策,让我哥在东门口埋伏着,那周珏还没进门就被捉住了,当场被砍了头。”

      那小姑娘听了砍头二字,腿都在抖。

      吴琢一边笑话她没出息,一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再给你讲个事,你别告诉其他人啊。”

      她两人坐在茶馆的雅间里,吃着团子糕点。

      “那个,罗念悠,你知道吧。”吴琢以手掩唇,小声说道:“之前她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攀上了那个人。”

      “齐王?!”

      “嘘——”吴琢皱紧了眉头,眼睛东瞟西顾,“知道就好,但你别说出来呀。”

      “为什么?虽然是庶出……但她长得那么好看,进宫都成。”

      “谁知道。”吴琢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她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摇摇头。茶馆外依稀传来隔壁戏园子的唱念声,咿咿呀呀的,还有铜锣敲打的声音。

      “我偷偷看了,她在去年秋猎的时候就……哎呀这种事不好说啦,反正自作自受,给人当外室,现在落得个病死的下场。”

      吴琢的重音落在“病死”两个字上,似是有深意。

      两人坐着歇了一下脚,让侍卫付了茶水钱,就又走到街上去了。日头微微向西,吴琢路过戏园子,往里面好奇看了一眼。那台上是个俊俏的武生,在唱着些词,听着还有些耳熟。

      “唉,我们进去瞧瞧?”她提议道。

      明显是看到了那个武生,吴琢的小女伴也羞涩地点了点头,二人继续相互挽着,进了戏楼子里。站在门外的伙计看了一眼她们,脸上堆满了笑:“两位贵客,今天唱的是《战平关》。”

      吴琢在幕蓠后的眼眨了眨,叹气道:“怎么你们老唱这一出啊,这么久了,就不能有点新鲜的?你看旁边的安庆社,都换了三本书说了。”

      那伙计笑着赔罪道:“姑娘,我们这戏班子,出一套戏很困难的,要日日排练。近来也没几个写戏文写的好的人,这话本子挑不上,我们也发愁。就是这战平关还能唱唱,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吃饭了。”

      吴琢一听这话,心里怜悯,又从荷包里取出两个银锞子赏给这伙计,转头在一旁叹气道:“都是不容易。”

      二人买了票,坐在第二排听着。台上的武生一举一动好生潇洒,让这两个姑娘看得有些脸红。

      若不是还有一层幕蓠挡着,真要羞死人了。

      战平关这出戏,她们俩都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那武生一张口,就知道接下来要唱什么。无非就是些将军挥泪拜别夫人,夫人赠将军玉佩。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吴琢犹记当年第一次听,还被骗了眼泪,但听多了,渐渐就没有感觉了。那时她还和秦王妃一道,那时的哥哥死而复生,从幽州回来。

      那时侯府的形势刚刚好转,而现在的忠勇侯府,可是风头正盛,听父亲悄悄讲,说不定年后就要加封国公了。

      但秦王妃,却在三个月前染了风寒,魂归北胡了。

      还挺怀念那个投壶百发百中的秦王妃。她心中有些遗憾,真是世事无常,就连北胡,也不是北胡了。戎狄出了个公主,一路打过去,吞了北胡王庭,将北胡和戎狄合二为一。

      真是个奇女子,吴琢在心中想,现在北胡女都喜戴绿松石的额饰,甚至这股风气还传到大梁这边了,都是受这位戎狄公主的影响。

      戏楼里人渐少了起来,可那戏子还在台上婉转唱着。这武生看着俊俏,但多看两下,也觉得没意思了。大梁贵公子中,有的是比他俊俏许多的。

      “休将——明珠化泪抛,休问——此去何时还。”

      真是忒没有意思。吴琢撇撇嘴,若是有人写那个北胡公主的故事就好了。她想到这里,又开始小声嘀咕:“这种折子戏都是这样的,爱人战死自己独活,”

      “你别要说了。”这回换她的女伴,急忙小声打断道:“你看。”

      她一手拽着吴琢的袖子,一手在底下偷偷指了指不远处,前面椅子上的人。

      从吴琢的角度看去,她见不着那人的脸,却只能看见他的后背。

      就算是一个后背,那也能见他兰芝玉树,风姿昳丽。好看的脖颈,和一片下颚。

      他穿的是云锦,腰上还配着一块玉。吴琢仔细盯着那玉看,心里有些慌,那手笔,很像家中那玉雕大师姜鹤的作品。

      非富即贵,吴琢心想,就是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那武生提着刀,背着弓,还在唱:“休问此去何时还,生死别离乃前定——乃前定。”

      她竟然看见那公子侧脸,陆续有水滴从他的腮边滑落,滴在骨节分明左手上,溅起一个个水花。

      什么?她刚要笑,却不好意思地捂住嘴,身子一前倾,居然还真的有人被这种老套的戏码骗哭。

      她的女伴也撇着嘴,面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这折子戏都不知在京中唱了多少遍了。

      “好嘛,别看这些无聊的戏码了。反正我的新鲜劲过了,我们快走吧,胭脂铺子都关门了。
      “算了,走了走了。”

      吴琢和身边的小姑娘手挽着手,轻手轻脚地离席。

      她走出门前最后一回头,只看见那公子用手抹了下脸。

      怎么这么不讲究,也不知道用帕子。她心里嘀咕,顿时间,刚刚对他气质皮相产生的那点好感全都消失了。

      重新又放回扶案边的手背上,映着烛火和天光,皮肤盈盈亮亮的,都是泪光。

      外头天色正好,兴许还能买点胭脂水粉,等过两日去秋猎时可以涂。吴琢一边哼着戏楼里的小调,一边走,她忽然顿住了脚步,觉察到了一件事。

      身份尊贵,喜欢听戏,容貌昳丽。

      这……怎么那么像秦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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