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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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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萧国采用的秦国统一后的小篆,字体和简体文字大有区别。
这一天,顾氏在寺中给儿女求福,寺内高僧赠她一符。符上写”牡丹国色,凤鸣龙啸”八个字。另外还让一小僧递给她一张字条,上面的字不甚认得。
但那八个字让顾氏看了心里抖了又抖,牡丹和凤都是国母的象征,这件事传出去,并不是好事。
顾氏匆匆走到了内宅,踏过雕花长廊进入魏菲絮的闺房。
此时,寒风吹得正经儿,魏菲絮躺在床上,周围一层有一层锦褥包裹着。
由于昨夜雪下得汹涌,今儿个廊道又未及时清扫完,丫鬟的脚步声也尤为清脆。明月听外头有声音,便掀开棉帷一瞧,竟是大夫人步伐匆匆赶过来,转头通报道:“姑娘,主母来了。”
话音刚落,顾氏踏进了内室。看到女儿的面色依旧不好,她忍不住按住她要请安的身体。
她不想女儿成为牡丹,也不想凤鸣四洲,唯独希望她一生平平安安的。
菲絮见她过来,神色凝重:“母亲,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氏回过神来,看着女儿眸光温柔。“没有事,不过是心里忧虑你的病情。”
若兮握住她冰凉的手。“我好多了,母亲。”
“今日可吃药了?”
她从顾氏怀里,抬头。“我吃了。”
说道此处,又见顾氏只轻声“嗯”了一声,心中确实有事。“母亲……”
顾氏点了点头,低眉便从红遍地朵花宋锦衣袖中,拿出一张字条递给她。
她心知此刻不能多言,便默不作声的接住了。趁顾氏吃茶时,悄悄的拿着字条看去。“既来之,则安之?”后面还有一个莲花印记。
当然,她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一个印记罢了,写这个东西的人,真是无聊。
她似乎想到什么又顿了一秒,蹙着眉头深深的望着顾氏。给她这个,莫不是说的是她……
这文字不似时下的文字,所写之人,怕也和她一般处境。
想到此处,魏菲絮心里触动更深。她攥紧手中的被褥。“母亲,这字条谁递给你的?”
顾氏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神复杂。“今日一早我便去了承恩寺,里头的高僧递给我的。怎么,这字体你看的懂?”
“看不懂,只不过好奇罢了。”她将纸条塞进衣袖,对顾氏撒娇道:“母亲,明早我想去承恩寺看看。”
顾氏见她身子薄弱,将她按回床上。“不行,你的身体尚未恢复。”
“无大碍的,母亲。”若兮忍住了一阵咳。
“你确实不了然其中意思?”顾氏见她要去承恩寺,心中怀疑。
她摇了摇头。“不知,不知才想去的。”
顾氏一听,也有些无奈。“你啊,自小就是个鬼机灵儿。”
魏菲絮一羞。“母亲,夜深了,您肯定累了,不如早些休息吧?”
顾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好,絮儿最是懂事。”递给她的字条便也不再过问了。
......
一月微寒,尤其是天渐亮之时,人刚离开被窝,最难以忍受。
明月和一帮丫鬟服侍她洗弄,柔软的锦帕几番搓洗才担在黄花梨面盆的架上。
官皮匣纹样繁复精美,匣子内放置着几瓶玉白色瓶罐,有脂粉、香膏、头油。明月拿起脂粉给菲絮涂抹着,脸上的黛眉轻轻一描,朱唇薄抹。再看镜中人,已然没了憔悴之态。明月手巧,若兮又仔细朝镜子里望了又望。
一双眼眸盈盈带水,鼻头小巧有肉,嘴唇微勾,浅浅一笑,还有梨涡,是个娇俏可人的女孩子。面容与顾氏有六七分相近,但风姿绰然的韵味却少了几分,应该是年龄太小的缘故。
她拍了拍衣袖起身踏出门槛,周边木质走廊,四方环绕式的。与四合院有相似之处,但因是金陵,更添了几分南方的柔情秀丽。
庭院中是一颗石榴树,树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红线,徐徐飘荡。周围也摆着几盆花草,并未开花,却枝叶葱茏。廊道上挂着三个鸟笼,高低错落,极为别致。
远远一看似是鹦鹉之类的鸟,在一月和煦的阳光下唧唧咋咋。
整个庭院来来回回行走着两个粗使丫鬟,一个粗使婆子。出去便是一段小路,两旁种植的说不出名字的花草,再边上就是几座秀丽的假山。穿过去,又是一座长廊,周边种着毛竹,攒簇着长在鸦青色大缸子旁,缸内种着荷花。边上是一口小井和缓缓流动溪水。走出月洞门,是客厅,中间是一个木质雕花条案,上面挂着楹联,匾额写着孝廉方正四个赤金大字。匆匆一看便转到外院,走出门房,看到一个走道十分的宽敞明亮,外面的朱红色大门旁,候着几个小厮。
赖妈妈见姑娘缓步走来,连忙上前给她笼上大氅。
“姑娘,外面风霜大,早些进轿子吧。”
赖妈妈是顾氏身边的老嬷嬷,穿着打扮较平常丫鬟更为气派,对她说话的语气也有底气。外面又寒风瑟瑟,赖妈妈站在她身侧,还有些发抖。
菲絮握住她的手,将她一同拉进车内。“赖妈妈,您也进来吧。”
赖妈妈和煦一笑,眼角的皱纹皱成了一团,她提了个食盒,一同进了轿子。
轿内火炉升起,四面挂上棉帘,暖和非常。菲絮一双蜀锦编织的金丝腊梅绣花鞋下是一座莲花脚炉,手里是赖妈妈递过来的莲花手炉。披在她身上的雪白狐皮大氅是顾氏出嫁时最喜欢的宝贝,顾氏怕她出门受寒便赠予了她。
轿子内的东西都有固定底座,怕旅途颠簸,伤了车内客人。马车行驶,若兮坐稳。
“给姑娘带了平日里最喜欢的花茶点心。”赖妈妈揭开热气腾腾的雕花食盒,里面是一块块做工精致的小酥饼。“都是今早刚做的,姑娘尝尝。”
食盒上的点心发出甜腻的香气,菲絮拿了一块细细的品尝,又递了一块小酥饼给赖妈妈。“母亲怎么没来?”
“大娘子因府中诸多事务难以推脱,让老奴陪姑娘过去。”
菲絮听了点了点头,莹润的手臂从食盒里面拿着小酥饼继续递给赖妈妈。“妈妈快吃吧,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一路上轿子颠簸的狠,没有现代交通工具的舒适快捷。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在这颠簸之中,倒变得更加亲厚。
轿子外是小贩的呦吼声,渐渐地小贩的声音也远去,只剩下车轮轱辘的行驶声。
“赖妈妈,您服侍母亲多久了?”
赖妈妈想了想。“姑娘,老奴是大娘子从家里带过来的,算起来有十多年了。”
“母亲刚嫁给爹爹过得如何?”自古婆媳难相处,不知古代的婆媳关系怎么样。
“大娘子,刚到魏家的时候便被祖母害的失去了一个孩子。”
“这样啊……”看来婆媳问题是历史性难题。她手里摸着温暖的狐皮大氅,眸色低垂,倾耳聆听着。
现任魏家主母是继氏上位,是金陵徐家的嫡长女,并不是魏渊的亲生母亲。魏渊是魏菲絮的父亲,他的母亲在他刚出生就噎了气,具体死因就如同一张窗户纸,明明可以一捅就破的事情,但因为各种关系没有人想捅破这张窗户纸,包括魏菲絮的父亲。
这个继母善于伪装,人人皆道魏渊有福气,如此体贴入微的继母到哪儿找去。那时候,魏渊还不知真正的母爱是什么样的,便也没反驳。
直到顾氏和魏渊喜结良缘,魏渊才彻底醒悟。
新妇进门第二天,顾氏被继母徐氏下了脸面,新婚之夜刚过,继母便以绵延子嗣为由,往魏渊房里扔了几个小妾。顾氏左右为难,伤心难过,又怕丈夫说自己善妒。
魏渊体察到妻子微妙的心情,和继母商谈。哪里想到让婆媳争斗愈演愈烈,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顾氏怀了孕,继母再次以顾氏不能侍寝为由,朝魏渊的房里塞了几个美妾。魏渊没忍住寂寞,破了防线。第二天谣言四起,皆说顾氏不容妾室,刁蛮嫉妒,不守妇道。顾氏身在其中,情绪波动太大,导致胎位不稳,流了产。
从此夫妻同床异梦,顾氏一气之下,不顾外面谣言,狠下心跑回娘家养月子。那时,魏渊也心怀愧疚,拜会了老丈人好几次,未果。
最后,魏家大家长魏老爷子出面,带着魏渊登门道歉。顾家才接受道歉,将顾氏劝回去。
此番之后,遥言再起。贤惠妻子气回娘家,魏家嫡长子宠妾灭妻。
“人啊,一旦吃了亏才知道别人心底的小算盘。”赖妈妈不觉感叹道:“还好,主母眼光好。这件事没过多久,老爷就带她去汴京做官去了。”
“姑娘,承恩寺到了。”
金陵冬天太冷,魏菲絮坐在轿子中只掀开帘子一角就哆嗦的收回手。她在短暂的缝隙中看到寺庙门口的一棵槐树,这棵树斜歪这躯干,长的很奇特,它的枯叶落了一地,夹杂着夜里未化的残雪。
赖妈妈缩着身子跑出去,庙中小和尚回道:“净空师父不知云游何方,施主还是下回再来吧。”
赖妈妈有些失望,菲絮一路默默不语。
“姑娘。”赖妈妈正要安慰。
“无事,下次再会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