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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忆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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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有些记忆乱了。
三年前,谢莘芸被辰王派去接替秋娘的楼主之位,管理沁水楼和收集消息,也就是说,沁水楼的老板变成了谢莘芸。
但在外,为免有心人猜测,秋娘还是沁水楼的鸨娘,而谢莘芸只是众多风尘女子的其中一个。
贾书良,也是辰王的人。他经常去沁水楼,是要传达辰王的意图。他与谢莘芸来往久了,自然而然的产生了谣言。
但纵使这样,范萱和贾书良是夫妻,怎么能让第三个人插足,范萱闯进沁水楼的行径也可解了。
可当日范萱叫谢莘芸要离开的人,却是范旬。
或者对于范萱来说,这个从小同甘共苦的阿弟,远比夫君重要得多。
贾府,紫檀房中,又是范家两姐弟正靠着木桌坐着,范旬在擦拭着随身的佩刀,而范萱则在看账本,两人的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阿姊。”范旬放下佩刀,突然认真起来。
“嗯?”
“我喜欢上一个姑娘,很温柔,又漂亮,又会持家,我觉得你肯定也会喜欢她的。”范旬在范萱面前第一次描述起自己喜欢的姑娘,笨拙的言语加上他目光流露出的温柔,满满的情意。
“是吗?人家姑娘是什么家世你可知道?到时候可别唐突了人家。”范萱先是一愣,后才笑道。
听范萱这么说,是表示接纳了,范旬先是一喜,后又眉头一皱,似乎显得有些为难,“阿姊,她没亲人,现在身处沁水楼,叫谢莘芸。”
“青楼女子?!”范萱惊问。这样的人,怎么能嫁给她的弟弟!“不成!我绝对不同意你娶个这样的人!”她一气之下把帐本拍在了桌上,还起身站起来,脸色极为难看。
范旬没想到范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忙说,“可是阿姊,我心悦她,我们已经发誓此生白头,我答应了她的一定要娶她进门!”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范萱语气变软,“阿旬,你可知道前一阵子,你的姐夫就是被那个叫谢莘芸的人给迷惑了,夜不归宿的家也不回,你知道那时阿姊是有多么的伤心,多心痛的吗?可见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娶不得!阿姊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谈这件事!”
范萱努力的镇定自己,手指却一直在发抖,她希望她的阿旬不要再执迷不悟。再也安定不下后,她转身想走开。
“我相信莘芸!”范旬却坚定地说,“我相信她不是那种女子!阿姊,为什么你不能接受她?”
刀光闪现中,他话语刚落,一把刀悬在了他们之间,原来是范萱方才拔出了他放在桌上的配刀。
她唇齿轻启,眼神绝决。
“要娶她,除非我死。”
【五】
喜欢上范旬,是我做了十八年杀手以来,走错的唯一一步,但我却不后悔。
贾书良多次催我动手,我却舍不得。怎么可能舍得?这么一个带给我无数欢乐和温暖的男子,我又怎么舍得杀了他?从没人对我这么好。
“莘芸,我们成亲吧,到时候,去一个没人知道你我过往的地方,幸福的生活下去。”范旬搂着我,倚靠在窗前,吞吐的气息在我的额前浮动,轻轻地挠着我的心。
“好。阿旬。”我偎在他的怀里苦涩地应着。怎么办,范旬,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知道那些对于我不过是奢望,可你多形容一分我们的将来,我就多一分的期待。
杀手天生冷血,只听从主人的命令,可如今辰王下令,我却迟迟下不去手,只因杀手的冰冷被另一个人融化了。
辰王开始怀疑我的忠心。这天,贾书良来了书信,说他会来,同以前用找姑娘的幌子来与我会面。
可是,范萱比贾书良先到了沁水楼。
她不顾众人的阻拦,凭着从她义父那学来的武术直闯进来,寻到了我的房内,强行与我交谈。
“你就是谢莘芸?”
我轻笑,行了个见礼,“不知夫人特地前来,是找芸娘什么事?”
“好一个温婉女子,好一个芊芊盈步。”范萱上下打量着我,一双明媚的眼睛带着几分欣赏,“窈窕淑女,难怪我弟弟会喜欢上你。”
虽知来者不善,但贾书良将至,我只能应承下来:“多谢夫人美誉。”
“谢谢到是不必。”范萱变脸的极快,几声冷笑后,端坐在桌旁又道:“听说,你与我夫君有苟且之事,如此这般,你到配不上阿旬。”
听此,我皱眉,“既是听说,夫人又何须信,谣言而已,芸娘发誓,这一生,只委身于阿旬一人!”
“呵,好一个誓言,一个个都是疯了不成?!谢莘芸,你可知道,阿旬是什么身份?”范萱明是被气着了,双目中闪烁着我熟悉的情绪。
我从未见过一个阿姊能为弟弟做这么多,干涉他的喜欢,干涉着他的将来。
范萱告诉我,范旬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子嗣,也就是将来皇位的继承人。
身为异姓王的辰王,早有谋反之心,通过各种手段和各青楼所搜集的情报,他把宫中的皇子一个接一个的害死,并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
而范旬,是由一个宫女所生,因为身份卑微,先前不被人所知,他八岁时,辰王已杀害了太子,迫于无奈,他被圣上秘密送出了宫,藏匿于范家。
安逸了几年后,辰王又查出了皇家与范家的一丝联系,后派人前去围剿,最终,只有范萱和范旬活了下来。
因为范家一夜之间突然落败,引起了京城里众多人的关注。辰王生怕查出什么,就对范家兄妹停住了杀手。
而今,范旬被皇上器重,封为了京城第一名捕,这越发得使辰王在意,半年前,他派给我前去刺杀范旬的任务。
我在接下这个任务时并没想到其中有这么多的隐情,在知道范旬的真实身份后,我的心底十分震惊。
辰王,那个在下属面前显得大权在握,仿佛天下尽揽,不可一世的男人,肯定也没料想到,在自己登上宝座的前面,有这么大的绊脚石,而他更没料想到,他的杀手,会喜欢上范旬。
“原来是这样。”我听完了范萱所道出的过往,若有所思,如果,辰王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范旬肯定必死无疑!那贾书良于三年前娶范萱的举动肯定也是辰王授意。他们想从范萱嘴里套出什么?!
“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其他人?”我急忙问。
范萱先是一愣,后摇头,但还是执行此番的目的——劝降我。
“这下你知道他有多尊贵了?往后,他更有三千佳人,你若跟着他势必会被那些胭脂粉黛给淹没,可你若离开他,我会帮你赎身。”范萱毫不犹豫的提出了条件,看向我的眼里充斥着鄙夷。在她的眼中,我不过是卑贱的妓子,没有大家闺秀的身份,没有庞大的后台,更加配不上她的好阿弟。
我终于懂了她目光中熟悉的情绪——嫉妒,正如三年前我到了沁水楼,秋娘看向我的神情一般,她在嫉妒我。
她喜欢范旬,喜欢她名义上的弟弟。
诚然,范萱虽然身为生意人还是不够精明,因为嫉妒冲昏了头脑,她不知道她今日之言所带来的后果,只是一味的对我实施压迫。
我没有理会她眼神的含义,却在静默许久后,回道:“好。”
“好什么?”一个沉暗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如此熟悉又压迫,当我回头见是辰王时,我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见过主上。”我伏低,不敢看辰王此刻阴沉的脸色。
“芸娘,你真是令本王失望。”一双月白色的靴子立于我的身前,回响在耳边的脚步声都是沉重的。
“芸娘办事不利,未能及时完成任务,望主上责罚。”我磕了下头,有着钝钝的疼。
旁边的范萱目瞪口呆,明显不知作何反应,“好啊,谢莘芸你居然是在为别人办事!”
辰王有些不高兴,“书良,管好你的女人。”
“是,主上!”贾书良从辰王身后走出,走到了范萱的身旁,敲晕了她。
然后抱着她走了。
屋内只剩下我和辰王二人。
“芸娘,本王算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细想,十几年来,本王可曾亏待于你?”
“未曾,主上待芸娘仿若再生父母。”
“那好,刚刚范萱那番话本王也听见了,如此刁蛮任性的女人,实在是委屈你了。”
“芸娘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谈不上委屈。承蒙主上挂念了。”
“这范旬如今成了本王最大的障碍,不得不除,不知芸娘现在还下不下得了手?”
“誓死不辞!”
“那好,书良,把散忆丹拿出来。”辰王招手,把贾书良召了进来。
从他踏进房门开始,我就紧盯着他的脸,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不要!我不要吃!
我也不顾自己的举动会失态,在贾书良慢慢逼近时就抱紧了辰王的腿,哭着求他:“主上,芸娘不想忘记一切,我不能吃,我不想忘记他。”
我不能忘记范旬,不能忘记我和他的一切,我答应他要嫁给他,我答应了要和他找个没人知道我们过往的地方,一起生活下去,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辰王没有因为我的哀求而心软,他嫌弃地把我踢开,示意贾书良赶紧动手。
“芸娘,得罪了。”贾书良没有情绪的看着我,手强迫地掐住我的下巴。
我挣扎着双手,他把我的手折了,我蹬着双脚,也被他给折了。
我咽呜的哭着摇头,紧闭着嘴巴,他一施力,下巴再也合不住。
“放心,吃完这颗药,我会给你接上。”他说完,就把散忆丹用水灌入了我的嘴中。嘴里充斥着刺鼻的苦味,绝望在我的胸腔内不住都回响。
“芸娘。本王这是在帮你更好的完成任务。”
辰王和贾书良把范萱带走后,我躺在地上独自呆望着窗外,泪痕渐干,心中凄凉,呵,又是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