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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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没？”高心月在电话那端高声说道。
这厮在建筑公司上班之后，嗓门是越来越大了。孟斐尔心里默默地吐槽，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没有，还在画图。”
“你的图有画完的一天吗？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出来陪姐吃饭。”高心月像是离开了工地，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我等会儿就从工地这边出发，到你公司大概半个小时吧，正好你下班。给你打电话就麻溜地给我下来。”
“行行行，我……”孟斐尔话还没说完，通话就突然中断了，大概是说话时脸不小心碰到了屏幕上的挂断键。她叹了口气，想着本来也说完正事了，索性也不回拨了。放下手机，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孟斐尔才发现自己已经低头画图将近两个小时。她习惯性地检查邮箱，突然想起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过李乔立的邮件了。
久到她已经忘记她也曾经有过每天翘首以盼的日子。
后来他们还是慢慢地失去了联系。
虽然他们也有过坚持联系的日子。那时候，李乔立刚刚出国，每日都为预科和适应环境忙得焦头烂额，而国内的孟斐尔则在画室、课室和家里来回奔波。然而这样忙的两个人，还是坚持着每天抽一点时间来往邮件，或长或短，跟对方说一说当下的生活。
但是邮件往来得越来越少，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后来慢慢的，就断掉联系了。孟斐尔自己心里清楚，李乔立在国外其实过得很好，他们两家的家长也依然有往来，她经常能在父母的口中得知他的近况。可是他们就是不再联系，也不再见面。即使是李乔立假期回国，也总能碰上孟斐尔忙活的时候。
闲下来的时候，孟斐尔认真地思考过，到底是什么让他们的友谊中断在大学。可能是彼此的环境截然不同，可能是他们不再见面，也有可能是他们不再能够及时地接触到“新鲜”的对方——毕竟邮件里的对方，已经是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天前的对方了。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她想。
“缘分个屁！”高心月愤懑地说道。
“你别这么大声，这是公众场合。”孟斐尔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不然你能怎么办？在地铁上碰见的男生，再见一面除了凭缘分还能凭什么？”
“我好后悔啊！”高心月抓狂，“我真的感觉他就是我的Mr. Right！”
“后悔也没用，谁让你当时不去问他拿联系方式。”
高心月又小声嚷嚷了一会儿，才把话题转开，“你呢？你自从去年分手之后，可就没有找过男朋友了，不会是打算出家做尼姑了吧？”
“你现在说话怎么那么欠呢？”孟斐尔恨不得用桌上的杯垫扔她，“我这不是忙吗！上一个男朋友分手也是因为忙，我怎么找下一任？”
“你的那些设计草图，怎么画得完？”高心月话音一转，哀怨得很，“我们这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一天天的，忙得昏天黑地，连私人生活都没有了。”
孟斐尔对着传菜的侍应小声地道谢，执起筷子轻拍高心月的手背，“好了好了，快吃吧。你不是想吃这家寿司很久了吗？”大约是早上在工地忙活了一天，高心月饿狠了，夹起寿司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闻言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还想去西河路那家酒吧很久了呢，你什么时候陪我去？”
孟斐尔咂咂嘴，“可以，我也很久没喝酒了。”
可惜最后也没喝成酒。办公室的同事陆陆续续离开的时候，孟斐尔才抬头看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一问才知道原来高心月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加班，电话那边还隐约能听到会议的讨论声，说了没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孟斐尔也只能收拾收拾东西，踏上归家路。
工作五年，孟斐尔能安静享受周末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在画图就是在加班的路上。难得这个周五的夜晚只属于自己，她安然地窝在浴缸里，任由热水缓缓地漫过胸口、脖子、鼻子，最后没顶，在黑暗中屏息数十秒再回到水面上，循环往复几次才算真正把工作赶出脑海。就在她往腿上抹上一大坨润肤乳、即将完成今晚的身体护理时间之时，床上的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起来，生生把她吓了一大跳。
“喂，”孟斐尔按下免提，“怎么了妈妈？”
“斐斐？这个周末要加班吗？”孟妈妈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来，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有一丝空洞，“明天可能要早起回一趟荔镇。”
她无来由地一阵心慌。
李乔立的爷爷去世了。
孟斐尔对这位老人并没有太深的印象，记忆中只见过一两面。她的悲伤无处可生，有的只是对人生离合的无限感慨。孟斐尔有些惆怅，不知道等下到了荔镇是一个什么的光景，也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见到李乔立。
唉。孟斐尔觉得自己别扭得像根麻花。
送别会上人很多，半数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孟斐尔一身黑裙，几乎融在人群里，被周遭的气氛影响得内心复杂而平静，静静地望着花圈中的黑白遗像。李乔立的父母忙于悲伤，更忙于接待来往的亲人朋友，这样的大型场合更像是一个大型的怀旧聚会，许多数年不见的朋友都在今天得以再次见面。
孟斐尔想，真巧，我也是呢。
她跟在父母身后，上前去与主人家寒暄。李乔立父亲神色疲惫，黑眼圈浮在眼底；平时和蔼的李阿姨此时也不免眼圈微红。两家父母一见面，就说个不停，孟斐尔没有心思去听他们的对话，眼神飘忽，一不小心就瞟到了同样低眉顺眼站在父母身后的李乔立。
孟斐尔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眼神瞬间偏移，再想想似乎并没有必要心虚，又再度把眼神回转，对着他俏皮地眨眨眼。李乔立抿嘴，在唇边挤出一个上扬的角度。
只需要一个眼神和一个笑容，一切都回来了。
直到晚上的解秽酒席之前，他们都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孟斐尔举着酒杯，一晃一晃地，回想起他们认识至今的整个过程，似乎总是在相遇、分离，然后再相遇，再分离。如果把两个人看做是两条直线，那么两个人的关系就是两条不断相交又不断相离的曲线。
“像一根麻花……”她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李乔立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露肩无袖连衣裙，皱着眉说：“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说着，就把她背靠着的外套从椅背上扯下来，披在她肩上。
孟斐尔摇摇头，扬了扬手上的酒杯，“Cheers？”于是他又起身，不知道在哪里拿回来一个半满的红酒杯，轻轻与她的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凌晨。”他把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伸长手臂去拿转盘上的红酒壶，再给自己斟上半杯红酒，“本来就打算下个月回国，这个情况只能紧急赶回来。”
“节哀。”孟斐尔耷拉着眼皮，语气随意地跟他拉家常，“这么说，你是打算回国发展了？”
“是，父母年纪大了。”李乔立眼神流转，看向另一桌正在聊天的父母，“我总要回来照顾他们。”
“本来我爷爷这两年身体就不太好，我很早就开始计划回国的事情了。这个月在做一些工作上的交接工作，打算回来之后可以陪一陪他老人家。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孟斐尔静静地听着，在他低头不语时，默默安慰一句：“他老人家懂的，你不用自责。”说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喝尽。
“够了，今晚不喝了，”他看了看她脸上的绯红和耷拉的眼皮，“下次请你吃饭。”
“择日不如撞日，明晚吧。”她笑一笑，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李乔立摇摇头，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我明天要收拾一下东西，过两天去一趟美国，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过两个周吧，过两个周再请你吃饭。我还不知道你现在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扫这个吧，”她举起手机示意微信二维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人，“加我微信。”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