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紫逸羽妃

5、第 5 章

　　被雨浸过的泥土，松软地像蛋糕，踩在地上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雨不知何时转小了，拂面清凉。唐妍细步走着，回想着剧中的情节台词。这一幕，是唐妍与汪洋的雨中分手戏，分手的原因不是不再相爱，不是缘份已尽，而是因为汪洋心里摆脱不掉对李茹的愧疚。
　　唐妍不得不佩服雷的观察力，他把汪洋、李茹和她三个人之间的暧昧关系描写得那么真，拿捏得那么准。那剧本的结尾是否也是她应该的选择呢？
　　“各单位注意，《别叫我天使》第五场第三幕，开拍。”
　　随着导演的命令声，汪洋走入雨幕，站在离她不远的一棵树下，看着她的身影，他反而有些犹豫了。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把自己的感情搞得乱七八糟。雷写得这个剧本根本是现实的缩影，他也已经分不清楚是戏中还是一种真实了。
　　唐妍明白是他来了，她淡淡地打着招呼，同时转过身去直视他。
　　“我们——”汪洋动了动嘴唇，心里乱极了。
　　“我们怎样？”唐妍追问。
　　汪洋看着她清亮的眼睛，犹豫了。他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他甚至想上前狠狠抱住她，吻她。
　　清风拂面，四周宁静极了，树上的水珠不时滑落渍湿了衣裳。唐妍忽然露出一抹不知何意的笑容，她缓缓地说：“要分开了是吗？”
　　“你同意吗？”他有些迟疑。
　　“我如果说不呢？”她满怀着期待。
　　他转过身略一仰头，硬下心来，“我们分手吧！”
　　她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只是茫然地凝视着他的背部。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她恍恍惚惚地想。
　　他也没再说话。现在他是那样慌乱，从来没有过的慌乱，他反复地想，如果她同意，留给自己的将是怎样的遗憾，自己痛苦倒也罢了，若从此给她留下伤害，那怎么能原谅自己呢？如果她拒绝，他是否狠得下心离她而去？
　　“那么，再见吧！”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的声音才远远飘来。
　　他猛地转过身子，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她居然可以如此平静地说再见，她怎么可以这样冷静！
　　她也不希望结局是这样的，她想留住他的，然而理智的声音盖过了感情。如果他认为与李茹同行才是幸福，那她成全他们。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两个人相视而站依旧无语，直到听见一阵急促地喊叫声，“不好了，李茹自杀啦！”
　　“卡。”导演大喊一声，“大家辛苦了，先休息一下。”
　　完了？唐妍松了一口气，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不对呀，唐妍皱动着眉头，看向同样紧锁眉头的汪洋，这幕戏的最后应该是汪洋的手机响起，里面传来李茹自杀的消息的呀！
　　“不好了，”化妆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喊道：“李茹她在休息室割腕自杀啦！”
　　什么？唐妍看着涌向休息室的人群惊呆了，她没想到李茹居然真的会自杀，这太不可思议了。
　　苍白的脸色，毫无生息的身体，唐妍木然的看着床上宛若棉布娃娃似的李茹，突然间大吼起来，“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死啊，如果是真的，你找个没人可以发现的地方死哪，现在这样算什么！”
　　“住口，”汪洋吼道，“她还在昏迷中，请你出去。”
　　“为什么要我出去，我没有说错啊！她真心求死的话就不应该在休息室里，她这样做无非是想——”
　　“够了！”汪洋打断唐妍的话，他右手手指指向休息室的门口，说，“出去。”
　　“凭什么要我——”
　　“啪！”
　　唐妍的话语未说完便被一计响亮的耳光声打断，她慢慢抬手轻拭嘴角浸出的血。
　　“出去！”汪洋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冷漠，其中加杂了些许伤痛，不舍。
　　对上他的双眼，唐妍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容，那笑容令人看了心酸酸的想落泪。她眼眶聚满了泪水，却固执的不让它流下来。
　　“如果我坚持留下来呢？”她幽幽的问。
　　“你——”汪洋“你”了半天，却没再说下去。他转身背向她，选择默视的方法对待。他又何尝愿意动手打她，他又何尝愿意呀！
　　唐妍扬头将急欲解放的泪水重又拘于眼眶里，本来她是不想再对汪洋流露任何感情的，而如今她好想大哭一场。哭过以后找个出口，成全他们虽然令自己百般难过，但终究促成了别人的幸福。
　　眼看着李茹睁开眼睛，看着汪洋俯身低语，唐妍低头一笑，静静退出休息室。
　　离这儿不远处是广阔的大海，剧情发展到最后是唐妍的鞋子留在沙滩上，而人却不知踪影。唐妍在沙滩上漫步，观察着大海。
　　平静时的海面是那么平，那么亮，宛若天使们的梳妆镜。可愤怒起来的时候，海面激荡成陡峭的峰谷，层层浪花猛击着礁石，像是要将满腹的愤怒发泄在礁石上。
　　“你不会真想成为海的宠儿吧！”
　　“嗯？”唐妍没想到沙滩上还有别人，猛一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呆了一会儿。
　　“我在问你。”
　　唐妍转身见是冷云扬笑了笑，“怎么是你？”
　　冷云扬一耸肩，与她并肩而行，他说：“没料想现实会随着剧情发展。”
　　“生活就是这么奇妙。”唐妍淡然的说。
　　“我很想知道你爱得是谁。”
　　“什么意思？”
　　“聪明如你，不会不懂，” 冷云扬又说，“或者我很唐突，但是真的想知道，你心里面，有没有爱过我。”
　　“不知道。”
　　“不知道？” 冷云扬大笑了两声，他不时皱动眉头瞪着她，“这算什么答案？你连自己爱谁都不能确定吗？”
　　唐妍是真的不了解自己，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爱谁多一点儿，怎么会这样？爱神一定是蒙上了眼睛，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陷入一段爱情里。
　　冷云扬重重舒了一口气，他痛苦的闭上双眼。
　　“云扬。”唐妍轻声唤他。
　　冷云扬慢慢睁开眼睛，把她上下打量一番之后转身迈步离开。他等她想清楚，他不会逼她，不会强迫她，他只会静静等她，等她明白自己的心，如果她爱上的人不是他，他会默默走开，成全他们，祝福他们幸福，快乐……
　　都走了，都离开她了，唐妍呆立着，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在脸颊划出道道弧线。她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发冷，有什么东西正渐渐成霜成雪，成最终唤不醒的寒冰。

　　唐妍的消失令整个剧组乱翻了天，每个人都四处寻找她，却毫无收获。
　　第五天，当所有人都决定放弃寻找的时候，唐妍忽然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向众人歉意地一笑，刚要解释，腿一软，昏倒在地上。
　　唐妍这五天的去向是一个谜，善良的剧组人员却没有再追问什么，他们尽心照顾着她，希望她早日健复。
　　“觉得怎么样？”雷关切地问。
　　唐妍淡淡一笑，“好多了，谢谢！”
　　“你呀你，发烧这么厉害，差点转成肺炎。”雷拿起削了皮的苹果递给她。
　　小口啃着苹果，唐妍目光盯着床头的花出神。清新的百合花曾经是她的最爱，冷云扬知道的，看来，他已经来过了。
　　烙把苹果皮丢到垃圾箱里，回头好奇地问，“你都不想知道这花是谁送的？”
　　“是谁？”唐妍问。
　　“李茹。”雷说。
　　她？唐妍愣了好一会儿，怎么会是李茹送来的花呢？她还以为是冷云扬，真是自作多情啊！
　　“没什么反应？”雷问。
　　“替我谢谢她。”唐妍抬头看向窗外，正好可以看到剧组的拍摄情况。
　　白色婚纱的李茹，黑色礼服的汪洋，他们果然很般配。唐妍笑了，她松了口气。回身看向汪洋，问道，“我的戏，什么时候赶拍？”
　　“不休息了？”
　　唐妍摇了摇头。
　　“好，”雷一点头，叫来化妆师帮唐妍穿戏服并给她上妆，“你的戏已经拖了好几天了，现在补上吧！”
　　粉色衣裳，乌亮的长发披肩，娇好精致的五官，细嫩的肌肤，更引人注目的是那清澈的大眼睛，唐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化妆师一面帮她梳头发，一面说，“其实你真的很漂亮，很吸引人。”
　　唐妍扯出一抹淡淡地笑意算是感谢。
　　“尤其你的眼睛，装着太多的淡然无争，很单纯透明，也难怪李茹会担心魅力不如你。”
　　“是吗？”唐妍没什么表情地反问。
　　化妆师笑了笑，轻抬她的脸进行最后的检查，然后满意地一点头，“很完美。”
　　“谢谢，”唐妍客气的道谢之后，拿起桌上的剧本走向拍摄场景。这一幕她所要做的只是破坏汪洋和李茹的婚礼。
　　“妍，”汪洋见到曾经的情人出席自己的婚礼，那份震惊是可以想象出来的。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以歌手身份出现的唐妍，看着她登台，看着她流泪。
　　不仅是汪洋，几乎所有来宾在见到台上的唐妍时都很惊讶，他们停下相互间的道喜敬酒，全都看向她。
　　“今天是演艺界金童大喜的日子，我愿为他做传说中那只鸟，用锋利的荆棘扎入胸膛，然后为他唱一生一次的爱之歌，让世间万物在歌声中黯然失色。我想为他展现这一生中最美的时刻，直到倒在地上，气绝而声息。”
　　唐妍的话令在场的每个人都为之心动，正当音乐响起，依剧情需要唐妍现场演唱的时候，突然传来吼叫声，“不——”
　　“NG！“导演大吼一声，怒气冲冲地追问，“是谁？拍戏的时候鬼吼什么！”
　　唐妍愣愣地问，“我哪里演错了吗？”
　　“不，是你演得太好了！”
　　“云扬？”唐妍看着挤出人群走向她的冷云扬，依旧不明白他刚才那吼声因何而发。
　　“你演得真是太棒了，是真情流露吧！” 冷云扬说，“你终于用行动告诉我，你爱上的是谁了。”
　　“你在说什么？”唐妍听得有些糊涂。
　　“如果爱你是上天交给我的任务，我愿意这个任务是永久，它不应该有期限，因为上天知道我会好好爱你，可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我——”
　　“不用解释，我知道爱情需要两情相悦。请你记得一定要幸福，才值得我对自己残忍。”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唐妍茫然的看着面前一脸坚决的冷云扬，神经似乎颤动了一下，接着她淡淡的一笑，说：“你一定会比我幸福，一定会！”
　　“我的幸福，来源于你。” 冷云扬说完便回到人群中，爱情的最高境界就是让对方幸福，倘若唐妍更喜欢汪洋，那么他放弃。
　　导演将剧本卷起来在掌中拍打了几下，目光在众人身上游移。良久之后才打了个手势，示意各单位准备继续拍摄。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切都是平淡的，汪洋和李茹走在了一起，而冷云扬除非拍摄需要否则从不出现在唐妍面前。唯一可以使唐妍高兴的事情，就是整个拍摄工作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她可以早日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了。
　　在这段时间天天目睹汪洋和李茹的甜蜜无间，让唐妍从难过转变为习惯，像现在，她面对他们的嘻笑打闹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
　　马上就要进入最后一场拍摄了，剧情是汪洋和李茹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冷云扬以伴郎的身份参加婚礼，而婚礼进行的同时，唐妍在海边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她的爱情难道注定悲剧吗？为什么到头来幸福都成了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
　　唐妍盯着婚礼进行中甜蜜的新人，悄悄退出拍摄现场，快乐是他们的，不属于她！
　　沙滩上预先摆设了桌椅并准备了香槟，就等到全剧组赶到海边，结束最后一组镜头便可以开始庆祝。
　　一身纯白色衣裳，在徐徐海风的吹拂下随风飘舞，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精致的脸上透露出淡淡的忧伤。唐妍站在海边，望着眼前的大海出神。
　　“准备了——”
　　唐妍慢慢转过头来，此时她所流露出来的肢体动作以及所有表情，都与剧本所要求的完全符合，这不能归功于她的演技，只能说，她已经完全死心了，无论是对汪洋还是冷云扬，她都放弃了。
　　她的眼神飘过汪洋，飘过李茹，飘过雷，最后落到冷云扬脸上，有咸咸的泪水夺眶欲出。不流泪，算不上爱情。现在她终于了解她爱的人是谁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太迟。
　　“请等一下，”雷手持着剧本走到导演面前，经过一番交涉后，雷将演员聚集起来讲戏。
　　不是这样子呀，唐妍看完剧本之后疑惑的看向雷，结局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大家没有问题，准备开拍。”雷扫视众人之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唐妍。
　　“等等，”李茹说，“我不明白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雷问。
　　“为什么不让我和汪洋在一起！不是让我们举行婚礼了吗？为什么还要让他离开我，为什么？”李茹有些激动，说到最后居然流下泪来。
　　爱情到底是什么，伤人如此，还谈什么幸福长久？唐妍已经全然不在乎结局怎样，她淡然的将目光转向海面，思绪已不知飘往何处。
　　她爱的人不爱她，她已经不会觉得心痛了；爱上她的人放弃等待了，她亦不会觉得后悔。她累了，倦了，不想再为难心情。碎了的心，就用时间的针慢慢缝合吧。
　　“妍？”
　　唐妍注视着雷一笑，“可以开始了？”
　　“准备开拍。”
　　到了最终离别的时刻了，唐妍缓慢的脱下鞋子，而后从容的走向大海。
　　“天哪！不——”匆忙跑来的汪洋脱下礼服奔向唐妍，在她沉入海底的刹那间将她托起。
　　追随汪洋赶到的李茹以及参加婚礼的嘉宾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场进行顺利的婚礼会因为一通电话发生变化。
　　汪洋用力压出唐妍灌入肺中的海水，拍打着她冰冷的脸颊要她醒过来。
　　唐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影从模糊转为清晰，“汪洋？”
　　“傻丫头，你吓死我了。”汪洋冲她笑了笑，扶起她慢慢起身。
　　“你怎么在这里？”唐妍问道，她记得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现在的他应该携同新娘敬酒才对呀，怎么会恰巧救了她呢？
　　汪洋拨动着贴在额头湿湿的头发，说：“谁知道云扬的电话怎么会那么巧的响起，害我听说你要做傻事就什么都不顾的跑来了。”
　　“那婚礼呢？”这是唐妍最关心的。
　　“没有婚礼了。”李茹走向他们，她把头纱，手套逐一摘下丢到沙滩上，最后把捧花递给唐妍，声音哽咽的说：“祝福你。”
　　“你这是？”
　　“茹——”
　　唐妍和汪洋同时出声，又同时止声。两人对视一眼，又先后将目光转向李茹。
　　“祝你们幸福，”李茹说着挥手给了唐妍一记干脆而又响亮的耳光。
　　这是？众人都愣住了。
　　“这样，我们之间就互不相欠了。”李茹的眼中闪过一种不知名的气息。的确，她舍不得放弃，但爱他就应该让他幸福，傻子都看得出他爱上的是唐妍，她又怎么会看不出。
　　汪洋怔了一下，接着又露出惊喜与兴奋的目光。他接过李茹递来的捧花单膝跪在沙滩上，深情的说：“嫁给我！”
　　不是梦？唐妍呆愣着，不敢相信幸福会在瞬间降临，她迟疑着，生怕因为自己的某一行为使梦醒来。
　　“嫁给我，妍！”
　　“是真的吗？”唐妍反问。
　　汪洋笑得有如三月阳光般和煦，默默等待着唐妍的决定。
　　他们的爱情经历了种种波折之后，终于迎来了幸福的时刻，他不会再让她伤心流泪，他相信，他们两人以后的生活只有幸福，幸福，幸福……
　　唐妍被他眼神中的专注认真感动。她踮起脚尖，双手环上他的颈项，吻上他的双唇，以实际行动表示她有多么愿意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