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她还是想跑》江道理

2、同眠

　　入了乌沉沉的夜，崇光楼的灯火才算是真正的辉煌，仿佛半边的天都被照亮，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都摇曳起来。常欢却觉得静谧得很，二人肌肤隔着衣衫相贴，几乎不留一点缝隙。

　　长欢觉着不适，转眼瞧见容澜眼下的隐隐的青，没有再做动作。容澜已经从她的恩客转变身份成主人，主人要做什么，她作为一个伺候的人，受着便是了。

　　常欢，叶长欢，多一个字的区别，她的名字是崇光楼的妈妈取的，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长欢对着貌似熟睡的容澜轻轻唤了一声：“公子？”

　　容澜没有动静，鸦色的长睫连一丝颤动都没有，长欢细细看了看容澜，确定已经陷入熟睡后。将手慢慢地从二人紧贴的怀抱抽出，微启红唇，缓缓从口中吐出一颗乌黑的丸药。

　　用手托住后，轻吐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定睛一看，容澜睁开眼，一双如墨点漆的眸子盯着长欢手上的丸药，语气不善。

　　长欢将手抽出来时他便已经觉醒，上一世，她离开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抽开，然后，一去不复返。

　　“这是，秘药。”长欢转过眼，方才容澜的语气太过凌人，她的羞赫便被冲淡了几分，“是，助兴之用。”

　　青楼里这样的秘药并不少见，崇光楼是秦淮岸上最大的青楼，有这样稀奇古怪的药物不足为奇。

　　“哦？是吗？阿欢，不要骗我。”容澜拿开长欢手上的丸药，扔于地上，碰道地面，轻轻地一声响。

　　长欢听得心一跳，这不是什么助兴秘药，是她托了许多人从崇光楼外买来的丸药，食之便可梦一场缱绻旖旎春宵夜。她不接客，这丸药几乎花了她这么多年一半之多的积蓄。

　　她知道她迟早要接客，只是，不想在自己的诞辰上。

　　抿起红唇，长欢低头柔声回应：“是。这枚丸药苦涩，奴含着许久，唇齿都有些发苦了。”

　　容澜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她跟他时，说过的谎话数不胜数，此时又怎么会不知此时是在说谎。上一世，她应也是用的这枚丸药来避开那些恩客，在一众男客中处处周旋保全自己，如履薄冰地生活在崇光楼中。

　　可她不知，对他来说，哪里还需要什么助兴的丸药，她便是他最勾魂的情药了。

　　容澜压住心底的悸动，暗自运用内功。一只手臂撑起半个身子，面上笑出来：“本公子，还需要助兴的丸药？阿欢，你知不知道在同一张榻上说男人需要助兴可是很失礼的话。”

　　“公子。。”长欢垂眸呐呐不语，看向自己衣裙上的刺绣。金绣缠枝莲倒是没有什么隐喻的意味，烛火的光顺着纱帐透过来，斑斓地打在缠枝的地方，多了一分温柔的缱绻。

　　容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精致的锁骨半掩半遮在衣领下，玉色绵延下去，到了胸前却是一片幽暗，忍不住让人遐想。容澜喉结滚动两下，转过眼去，眼底划过一丝懊恼。

　　她还太小，正是新芽抽枝的时候，他也舍不得。

　　反手又将身旁之人揽入怀中，下颌在长欢头顶上摩挲，声线暗哑：“睡了好不好？”

　　旋即补上一句，“不要乱动。”

　　崇光楼的妈妈将什么都教给了她，除了学习琴棋书画便是床帏帐子里的那点事，长欢自然清楚这是什么反应。身上没了丸药，她不敢再乱动，闭上眼睛。

　　容澜看着乖巧似小鹿一般的长欢，玲珑小巧的脸静静躺在自己的臂弯里，纤细的黛眉轻轻皱起来，长睫颤动似有不安。忍不住又落下一吻在眉心的翠钿上，上一世的长欢，磨人妩媚地像个妖精，极少见她有如此乖巧羞怯的一面。

　　上一世，崇光楼是个大染缸，她自幼耳濡目染，学来那些媚人的功夫全数用在了他身上，极尽勾缠。却在情浓之时，毫不留念地抽身离开。容澜眸色阴下来，将长欢收紧在怀中。

　　幸好，这一世，他及时地将她保护在怀中，她没有在崇光楼里摸爬滚打那两年，那些他不喜的心思，便也能少些。

　　怀里温香软玉，容澜想起前世春晓芙蓉帐内的勾缠，气息又重了一分。

　　长欢更是不敢乱动，僵直了身子。

　　“亲我。”容澜感受到怀内僵直的身子，低低地笑了一声。上一世自己肆意妄为的很，横行霸道，长欢也很好地扮演了这个媚主的绝色妓子，床笫之事从来不需要克制。这一世倒是窝囊憋屈的厉害，嗯，除了在对她之外，其他的事情也是决计不委屈自己的。

　　长欢不敢说话，双目紧闭装作睡着，一颗心高高提起，跳如擂鼓。

　　“睁开眼睛，我知道你没睡。”

　　容澜等了一会，怀中的人气息绵长，呼吸均匀。细碎的光影落在长欢的眉眼处，脸上媚色被驱得一干二净，恬淡温软。烛火跳跃，轻柔地在红蜡顶上起舞，曳进容澜的心里。

　　不愿便不愿吧，容澜长臂一伸，卸下长欢头上的金钗，将人放在榻上，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崇光楼喧嚣的酒气便扑面而来，随从上前一步：“少爷。”

　　“备水，我要沐浴。”

　　房中的处处摆设尽是为淫冶而设，长欢在怀，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她尚还不知道，她在男人眼中，是多么勾人。脑海中胡乱闪过迷离的娇声喘息，容澜将自己沉入浴桶中。

　　冬散去的时节，江南的春寒料峭夹着绵绵的湿冷，稍不注意便是风寒入体。浴桶的水冰凉，与肌肤相贴，化开体内缠人的热意。

　　容澜披了袍子，径直来到长欢榻上，却见锦被凌乱，榻上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上一世也是这样，不过稍不注意，长欢便消失在他的眼前。大费周章地寻到人将其禁锢在府内之后，日日夜夜相对的，再无娇软的媚笑，只有一双满是冷寂的眼眸。

　　容澜变了脸色，胸中的怒意越涨越旺，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离开？

　　他处处克制，就是怕自己的习性惹她不喜，她敛容的功夫做的极好，便是再厌恶，也不会有泄露出来半分。

　　面色阴沉地踏出房门，抽出随从的剑，一声寒冷剑鸣吟起，杀意顿起。

　　“公子？”一声轻柔的声音响起，容澜满腔的杀意尽数瓦解。

　　转过头，他的长欢盈盈立在屋中，褪了华服，卸了脂粉，腰肢纤细双腿笔直，一头青丝如瀑，清水出芙蓉。

　　面上的寒意瞬间消退，容澜笑问：“你去哪了？”

　　长欢一愣，她常年养在崇光楼里，消息闭塞，但容家的名头她也是听过的。容家唯一的嫡公子怎地如此好说话？

　　见长欢不语，容澜看向手中的剑，以为她被吓到，丢开手中的剑。

　　清脆的声响拉回长欢愣住的心神，她抿抿唇，低头将神色隐入阴影：“公子方才走得急，有些动静，奴醒了，便洗漱了一番。”

　　“擅作主张望公子恕罪。”长欢向容澜行了一礼，语气带几分慌乱。

　　容澜沉默关上门，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长欢垂下的手不自觉抓上裙摆。

　　“下次不要到处走开，好不好？”

　　长欢抬头，容澜眉眼间的杀气消失地一干二净，盯着她的神色复杂晦涩，却不见冷意。

　　“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我知道我玉树临风英武不凡，被我迷住了，嗯？”容澜的目光亮起来，在烛火下熠熠。

　　长欢垂下眸，勉强笑了一笑；“公子可要歇息了？”

　　“若是我做了什么有你不喜欢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容澜没有回话，紧紧盯着长欢垂下的眸。

　　你总是将我的恶行一笔一笔记在心里，从未表现出来，不动声色的将我对你的好忘记，然后，被你从心里推入深渊。万劫不复。

　　容澜语气郑重，语气认真，一字一句。

　　“公子说笑了，奴家既然已经被你买下了，便是公子打骂，奴家也只能受着，哪有什么欢不欢喜的。”长欢笑得柔和，轻声回道。

　　她想不通这个世家公子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也不想去探究。她记得崇光楼出去的姐姐曾教过她一句话：便是把你赎了身的人，也不过是一个长久的恩客罢了。以色事人，色衰爱弛之后的下场太苦了，一入青楼，终生风尘。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容澜深深地看了长欢唇角的笑容，终是叹了一口气，伸开手臂将面前的人揽入怀中。

　　褪下厚重的华服后，衣衫单薄，容澜怕长欢受凉，将人横打抱起，放在榻上用锦被裹了个严实。旋即钻入被中，还带着几分湿意的肌理紧贴长欢，有些冷。

　　“是。”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细细地从锦被中传出。

　　容澜笑了一声，似是颇为高兴。他向来不喜欢他的阿欢在他面前把自己身份放的太低。

　　将长欢拥入怀中，他上一世也是极喜欢抱着她的，仿佛这样他才不会觉得长欢会离去。埋首进发间嗅了嗅，容澜的声音沉沉，“阿欢。”

　　阿欢，是在叫她吗？长欢迟疑，没有回应。

　　那道声音的主人却一直不依不饶，耳鬓厮磨间又听到了他的声音，“阿欢。”

　　长欢大着胆子回应道：“公子？”

　　“不对，你要叫我容澜。”

　　细细的眉皱起，长欢更是摸不准容澜的心思了，没有作声。

　　“阿欢。”容澜又叫了一声，“说话。”

　　“嗯。”

　　听到长欢的回应，容澜勾起唇角，眉梢都是飞扬的喜气。

　　“阿欢。”

　　“嗯。”

　　“阿欢。”

　　“嗯。”

　　夜入三更，天上的星辰与月坠到秦淮河袅娜的水波间，长欢的眼皮沉沉，没有听到容澜说的最后一句。

　　他说；“阿欢，真好，上天垂怜，让我又遇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