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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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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的宴会在奢华的古堡进行,堡周荆棘密布,除了装饰繁复的暗窗,便只有早早被封闭的侧门和一顶厚重的正门。
精灵掐着堡主的脖子在地上拖行,慢慢走向其余的高级魔族,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中把男人扔在了正门侧缘。
硬实的肉.体拍扑在石壁,发出沉闷响动,随后滑下。
堡主呻.吟着趴伏在地面。
魔族以生物的欲.望与憎恨为手段,对方越是愤怒或是畏惧,他们便能更轻易地将其打入深渊。
可他们惊恐地发现眼前的精灵没有一丝负面的情感,干净得如同出生的婴儿,小小的心脏里被好奇塞得满满当当。
祂的手段狠辣,目光却纯净,似乎只是将他们当作恼人的玩偶。
在祂的眼中,他们与方才那一群亡灵虫并无区别。
“是堡主买了你供我们玩乐,兰斯捉的亡灵虫。”一个魔族试图与精灵沟通,但他微.颤的声音还是将强装的冷静撕开一条裂缝。
“我们只是配合他们罢了。”
他们自恃强大的黑魔法在精灵面前毫无用处,精灵将他们“堕落的神族”的矫饰撕碎,他们是最为低/贱丑陋的怪物。
精灵的眼睛眨了眨,认真地听完魔族说完一长段话。
祂的身量哪怕是在精灵中都纤细得过分,可现在守着门,那些魔族连靠近的勇气都凝聚不出。
祂的沾满血污的脚踩在堡主的脸上,视线在高级魔族的身上打转。
格瑞丝认识他们。
她塌陷的胸腔,搅得稀碎的腹部,断裂扭曲的四肢,粘合的眼瞳,溃烂的肌肤,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恐惧。
精灵是纯真的,温柔的,他们连怨恨都做不到。
他们只会小声地喊痛,怕惊扰了人,所以连神都听不见他们的哀求。
“堡……主?”祂开口。
在魔族的接连应声,祂把目光放在脚下。
堡主的红色眼珠几乎要沁出血,瞪得脱出眼眶,他怨恨地盯着那些落井下石的贵族。
“会轮到你们的。”他喉中阴测,冰凉的话语像是诅咒,更如同活蛇,在他们的颈项收紧,一分分剥夺他们的氧气,一片片将他们凌迟。
因为挣扎,他额前的弯角抵在精灵的脚侧。
精灵被惊动,祂低头用手摸了摸,触手凉滑。越是高等的魔族,越会注意保养作为身份的象征。
“想要。”精灵嘴唇蠕动。
在堡主凄厉的惨叫声中,精灵从他的颅骨中慢慢剥离出完整的两枚角。
掌势一方的高级魔族此刻如同砧板上的鱼,被剖出内脏,在空气中慢慢干掉萎缩。
角是魔族身上最为重要而敏.感的部位,遍布着细小神经,哪怕是轻柔的触碰也会带来极大的刺激。
而现在,被简单粗.暴地从相接的头骨中拔出了。
堡主大张着嘴,鼻翼张开,气息微弱,眼神涣散,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在不久后被蚂蚁啃食,继而腐败,烂在这尸骨之上的城堡。
其他魔族屏住呼吸,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住。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请您放了我们。”进行交涉的魔族露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情。
屠夫终于沦落为笼中的猎物,学习着他们所熟悉的乞怜。
精灵看了看他们,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差别。
祂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堡主身上,顺着魔族已经僵直的脖颈,把那件华丽繁复的外袍生生扯拽下来,披盖在自己身上。
精灵应该拥有最好的东西。
被过长的外袍裹着,精灵看上去更加小,祂细瘦的手指牵着领口,歪着脑袋和魔族们对视。
似乎是想了好一会,祂道:“吃。”
魔族们身子抖了抖,一时没有理解祂的意思。
他们中有个机灵点的,顺着精灵的视线看到了身后已经逐渐恢复蠕动的亡灵虫。
“好的。”他努力保持着微笑。
在身边魔族的诧异中,他快步转身,捡起地面的亡灵虫塞进嘴里,甚至来不及咀嚼。
其他魔族很快也加入进去。
高贵的魔族,生来考究,讲究体面,现在却如一群垃圾中苟活的野狗般围聚抢食。
不顾礼仪,斯文尽败。
精灵无师自通地念着一串法咒,碎裂的玻璃罩重新拼接完好,将猝不及防的魔族们笼进箱中。
祂坐在箱子的顶部,晃着白皙的小腿,心情愉悦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位置颠倒,精灵好整以暇,魔族惴惴不安。
“吃完,出来。”精灵道。
倘若有人仔细分辨,就会发现,祂此时此刻的神情像极了数十分钟前与堡主遥遥举杯的兰斯。
居高临下,从容,兴、奋。
亡灵虫有小半开始恢复,它们嗅到了食物的气息,只是前车之鉴,一时还不敢接近。
“动手啊!”有魔族吼道,“难道你们要等它们反过来把我们吃了吗?”
其他魔族如梦初醒。
啜泣、哀嚎、低吼在小小的空间盘亘,不多时掺杂入痛苦的悲鸣。
数万亡灵虫缠扭,交叠,在精灵为它们准备的筵席中狂欢。
一只魔族踩着同伴的尸体即将爬出箱子,精灵静静看着,在他手指抓住箱壁的瞬间碾碎了他的指骨。
他跌回了箱底。
他还没有吃饱。精灵想。
祂抓起一捧亡灵虫灌进他的喉咙,又一捧。
箱中已经完全成为血染的地狱,黑色的液体喷溅四处,又被亡灵虫啃食干净。
“不许,出来。”蠕动的亡灵虫想要从魔族的口中钻出,被精灵捂着嘴堵了回去。
魔族的腹部高高隆起,他惊恐地颤抖,发出的尖叫也全是气音。
未能如愿钻出的亡灵虫最终以另一种方式成功离开了魔族的身体。
精灵困惑地盯着肠肚破裂的魔族,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和祂不一样呀。
扫视了一下周遭,精灵觉得索然。
祂离开玻璃罩,背过身,嘴唇张合。
坚硬漆黑的箱壁还原成最初的模样,将玻璃罩和里面的一切封闭起来。
在离开古堡前,精灵看了眼某处角落,祂掰着手指,算着数目。
“沙——拉”
长长的外袍在地面拖曳出声响,蓦然停驻。
委身巨大花瓶的魔族按住胸膛,那里的搏动几乎要冲破他的皮肉,在花瓶里震得他头昏脑胀。
他凝神去捕捉精灵的声响,高强度的精神集中让他处于极度耗竭的状态。
“砰砰”
“砰砰”
离开了么。
他暗忖。
在长久的耐心的等待后,魔族的心理防线跌破谷底。
无名的战栗却在某一瞬间席卷而来,从他的肢体末端疯狂的涌向大脑。
他捂着喉咙,抬起头——
“抓到啦!”花瓶口处,精灵的笑容异常灿烂而明媚,美好得可以放入珍藏。
格瑞丝的记忆里,最为狰狞的那张脸,用了很多坏玩意的脸,祂怎么会忘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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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您这是?”侏儒浑浊的眼珠在面前的客人身上打转。
客人体格十分纤细,却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将祂的脸都挡了大半。
黑袍的质地和剪裁都在上等,让他颇为眼熟。
不过,让他诧异的是客人脚边的庞大生物,额上两柄断裂的角,全身赤、裸,被覆漆黑的外皮,奄奄一息,丑陋异常。
罕见的种族,或许能买个好价钱。
他的脸上浮现微笑:“您打算做什么交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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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城邦的街角,颇受各种族好评的店面再次迎来了客人。
强壮的半身兽站在橱窗前,指着一大一小两件玻璃容器:“老板,是新货?”
大的那件。
娇艳欲滴的玫瑰从丑陋的黑色怪物口中绽放,身体极度扭曲的商品半阖着眼,红色的邪恶眼珠失焦地与他对视。
商品的手脚似乎都被打断重新组合过,腹部塌陷下去,一支花束塞满它的口腔,它在微薄的空气中残喘。
非常诡谲,完成度却也相当高的作品,只是风格似乎与往常有所不同。
更加喘不过气的绝望与放纵。
“非常狂野却别出心裁的作品呢。”半身兽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今天的老板似乎有些奇怪,往常如果见了客人,会很亲切地上来问候,今天却只是裹着不合尺寸的黑色外袍缩在柜台后面。
没有在意这小小的不寻常,他转到另一件玻璃容器的正面,打算仔细欣赏。
“哈。”他吓了一跳,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半天,又笑出声,转头看向裹着黑袍的老板。
原来他一直以为对话着的侏儒却是在容器里。
侏儒的皮肤皲裂起皱,枯黄泛青,他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被完全的剥离拆卸下来,然后用了细长的春藤枝做连接固定。
更妙的是,侏儒的眼睑被强硬的撑开,血丝绽在浑浊的眼球。
他还活着。
【只有保持呼吸的作品才具有生命力哦。】
侏儒曾经微笑着对他和其他客人这样说。
看来新来的老板很好地继承了侏儒的意志呢。半身兽想。
完全没有兴趣对新老板将侏儒制作为商品的行为发表看法,半身兽道:“请问,我可以每一样买一半吗?”
没有等多久,他听见了新老板的回复:“可以是可以。”
像小鸟啁啾一样尖细稚嫩的音色,以至于听起来像个小女孩。
新老板从柜台后跃下,慢慢走向他,“但是会弄得到处都是哦。”
祂似乎是笑了笑,少女般甜美的嗓音:“您这样的身份,会觉得麻烦吧?”
“小老板,你怎么和那个老家伙一样的狡猾?”半身兽似真似假地抱怨。
新老板说的这番话,完全像是从侏儒的嘴里抠出来的。
“难为今天的商品实在和我心意,真是难以割舍。”半身兽说,“那我全部买下吧。”
新老板笑容不止,遇到这样出手阔绰的客人,真是好运。
“这样的话,您可以点选一些附赠礼物。”
半身兽摸着下巴想了想,“那麻烦你,把这件商品的头骨帮我锯下吧,它的角太丑陋了。”
玻璃罐中,商品红色的眼珠几乎要脱出眼眶,怨毒和惧意在瞳底堆积。
新老板从黑袍出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探进玻璃罐,握住商品的半边脖颈。
“咔”
“好了哟。”新老板拽着角提起颅骨。
商品的生命力似乎特别顽强,躯干在略微抽搐,眼睛也还在痛苦地眨动。
半身兽轻松地将两个玻璃罐抗在肩部:“等会,会有人送钱过来。”
“好的。”看着客人离去的高大身影,新老板的心情很好。
在这天的傍晚,一位吐着蛇信的客人要下了那枚颅骨。
“只需要有洞就可以了。”他解释道,“更何况,瞧他,似乎还有意识,会更加有趣的。”
老板没有听懂,但不妨碍祂笑着说:“您只需要支付三分之一的价钱就可以。”
之后,商店关了门,再也没有开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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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发生了什么吗?”格瑞丝从黑甜的梦境醒来,她在恶魔杀死兰斯后,便突兀地陷入沉睡。
“我带你回来了呀!”恶魔已经说得很流畅。
格瑞丝揉揉眼睛,发现周围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这是……瑟南?”
“嗯!”恶魔的尾巴都要翘起来,好像特别骄傲的样子。
恶魔正坐在生命树的枝桠上,光洁的小腿在半空轻轻晃动。
生命树的藤蔓触碰着她的小腿。
太过汹涌的喜悦袭来,格瑞丝的眼泪都要把自己淹没。
“身体还给你哟。”恶魔在她的啜泣中突然说道。
头脑一阵昏沉,再睁眼,格瑞丝发现自己的身体沉重起来。
“您不要吗?”她诧异道。
恶魔没有回应。
格瑞丝惴惴不安,“请您放心,我会很快将身体给您的。”
天空飘落一些细小轻盈的东西,格瑞丝忍不住伸手触碰,冰凉、晶莹、洁白。
“是雪。”
持续百年的漫天大雪将瑟南与外世隔绝,也掩盖了所有污秽。
精灵永远不会知道,她在雪中跳舞时,脚下埋葬的有多少不怀好意的偷.猎.者。
恶魔没有让她知道。
精灵永远是纯真、美丽的,祂会让她一直美好下去,就像这目尽处干净柔软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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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看我吗?”格瑞丝小心地摘下一枚雪地中盛绽的冰瓣睡莲。
“我想把这个送给您。”
恶魔当即像所有得了礼物的孩子般欢欣应道:“谢谢你呀!我好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库娄非常的小心眼……所有仇恨都会记在心上,连精灵自己都不在意的东西,她会很在意。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