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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幕 说书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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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说书人
每年的京都一到7月前夕,到八坂神社进香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往来的人群和路边准备临时搭建店面的商贩使这原本寂静的大街显得异常的热闹,似乎在提前迎接祗园祭祀一般,露出了这个纷乱的世道下少有的繁华景象。许愿的人们神色庄重而又诚恳的向佛主祷告,除了祈求家人一年的平安外,心里也在说着:“愿这个修罗的世道也早点平安起来吧!”而此时新撰组迁入壬生前川邸以数月有余,自从年初从大板反阵后,再无大事发生,虽说京都地面也时常有些争斗,可日子还是过地相当平和。久而久之,在队中也弥漫出一股悠闲和散漫的味道,也许真应了祈求神灵庇护者的心愿——一切都平安吧!
“今晚一起到原岛喝一杯吧!”永仓从回廊后一路小跑才跟上原田的步伐,一边走,一边试探地问。随后从袖口里摸出一袋钱,在原田面前悠晃了一下,小声说着:“怎么样?也一起去吧!”原田看了看,突然掐着永仓的脖子大吼:“你小子去哪赌的钱!”永仓急忙掰开他的手,说着:“别那么认真嘛,你不去就算了。枉我好心找你。”说罢便要离开。原田又一把拉住他,笑道:“我没说不去,不过......”见他心有担忧,永仓凑到他耳边说:“不用担心,山南先生也一起去。”此话一出,两人都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藤堂远远的便看见永仓和原田站在一块,忍不住凑进来打断他们,说:“你们俩在干什么?”永仓回头笑着说:“今晚我和他打算到原岛去喝一杯。你要去吗?”
“真胆大。”藤堂并不赞同。
“山南先生也去。”永仓想消除他的顾虑。
“我要去练剑,告辞了。”藤堂行礼后不愿与他们同行。
“等等!”原田叫住他,说道:“反正大家没事,就一起切磋一下吧!”
永仓虽心不情愿,但也不好拒绝,于是一行人结伴走向道场。
道场外原田拉开门而入,与永仓、藤堂依次坐下,在下位的队士见原田三人进场,立刻前来行礼。原田打量着他,问道:“以前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吗?”
“是!”对方回答。
“既然刚来,就要刻苦勤练才是,不然,到了战场就是被人杀了,也不该有任何怨言。”原田这句忠告竟使那人脸色骤变,话也回答得很不干脆。“是......,所以队长今天想测试一下我们的剑术。”
“哪个番队?”
“六番队。”
话刚落,一旁的永仓接话笑道:“哈哈!这样的话还真是不好办啊!”
那人一脸迷惑,问道:“您的意思是......”
永仓回答:“我是说,待会你要使尽全力,还是要有所保留呢?”
“当然是尽全力,虽说这样可能还是无法胜队长,不过至少不会输得很难看。”那人回答道很坦白。
“只怕难看的不是你。”永仓话有所指。只见道场中间井上正在与一名队员陷入僵持。井上使出三连击,结果一招未中,被对方全接下来,那年轻人顺势再出手,井上左躲右闪,被逼到死角,双方用竹剑力拼臂力,井上渐落下风。原田、永仓和藤堂一干人屏住呼吸,见输赢未定,一时间道场里寂静无声。突然,井上借用对手的力量,后退一步,趁其不备,快速脱出身,转身侧向对手身后,用竹剑钳制住了对方。那年轻人自知胜负以分,转身行礼。场内的气氛这才随着比试的结束恢复了活跃。
“看来井上先生胜在了经验上。”好一会没说话的藤堂此时发出赞叹。
“不过,对付这么个新手就让井上陷入苦战还真是料想不到,虽说大家以往和他比试都让他三分,可......”原田觉得此话不便再往下说。
“没办法啊!人老心不老,因为是前辈所以有队长这个职位,他们到底是新人,不懂世故,凡是都太认真了。大家还是礼仪一些吧!”永仓小声说完后立刻站上前去与井上打招呼,随后原田和藤堂也起身行礼。
而就在道场的一角,有一个人并未做出表示。他随身带着刀,对人进而远之。只见他缓步走向桩前,站定后,突然拔刀,刀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少倾,桩木就像被裁断的纸直落下来,众人不禁爆发出一阵惊呼。藤堂慢步上前,捡起被斩断的桩木,看了看切口,笑道:“斋藤君的剑术越来越精进了。我们切磋一下如何?”斋藤缓缓的收刀,也笑道:“抱歉!我不擅长演戏。”说罢,便直走出道场。
原田也看了切口,心虽有不服,但也不得不承认:“过不了多久,这家伙会会成为厉害的角色。”永仓眼望一旁,说:“虽然剑术好,但做人也未免太差了些。”只有藤堂称赞他说:“以这个剑术即使到了修罗场,也许都能活着回来也说不定!”
说罢三人再无话讲。
道场后院一片幽静,午后的阳光倾泻在树叶之间,偶尔拂过一阵微风,吹地树叶“沙沙”做响,叫人听了更加困倦。
近藤手持笔墨坐在案前,手起笔落之间也免不了显出悠闲之意。“托你的福,我还能坐在这里写几首诗。”近藤说罢,拿起刚写好的诗歌,放在一旁晾干。土方在一旁拿着茶杯正要喝,可他忘了茶水早已见底,于是顺手将空杯子甩在地上。
近藤见状,问土方道。“怎么今天没有以往的闲情雅致?”
土方压着声音说:“现在哪会有闲情,最近队里越来越散漫。听说今天晚上还有人要去原岛,山南不但不管制,还和他们混在一起,真是太不象话了!”
近藤回答:“这的确是头疼的问题。一直以来你为队里费了不少心,新撰组才有今天的规模。只是这几个月,未出大事,所以大家才松懈下来。”土方侧耳听出了言外之意,不悦道:“可也不能这样随意,这些人原本就是江湖上的浪人,都是在修罗场里趟出来的,没有一点强硬的手段,今后要怎么管制?”
近藤微微叹口气,不在与他争执,转话道:“最近外面的确是太平静了些。”
土方道:“越是平静我就越不放心!山崎每天的报告也没有情报,总觉得这样会出大事。”
“是啊!现在这个世道平和与安宁反而不是件好事。”近藤说完收起案上的笔墨。
“今天有没有看见总司?”无论有何分歧,近藤和土方在冲田的问题上总能保持一直。近藤沉默了一会,开口对土方说:“说实话,我有点担心他。”
土方警觉道:“什么?”
“自从上次他擅自离队那件事后,总觉得他有点变了,和过去不太一样。”近藤说话分外小心。
土方想了想,说道:“那件事的确奇怪,擅自离队,回来后问他去哪又不说,只说去看夜樱去了。井上说总司那天十分冲动,这一向都不是他的作风。可后来他似乎又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土方摇摇头,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近藤也感叹道:“人长大后就不像小时侯那么容易掌控了。”
庭院吹过一阵大风,厚厚的云层压在头顶,遮住了太阳的光芒,土方若有所思,说:“暴风雨前总是宁静。”
“啊!可能要下雨,还是走快一点。”总司抬头看着天上的云,赶着一阵小跑,可还是没等他赶回壬生前川邸,雨已经落下来。还好路边的茶屋还开着。总司进去抖去衣服上的雨水,便找了一个僻静的位子坐下,老板娘走到他身边问道:“您想吃什么?”总司不好意思,笑道:“对不起,我没有钱,只是想借您的地方避雨,等雨停了,我就走。”老板娘看着他,总司也觉得自己十分狼狈。
窗外的大街被雨水夹杂着从地上冒出的热气而变得模糊不清。总司独自坐着听见窗外发出了一丝声响,他站起来把脸贴在窗前,只见外面蜷缩着一个人,正借着窗檐的横眉空隙避雨。可大雨早以把四周的墙壁打湿,又哪里能让他得到半点可以不被雨淋的栖息之地呢?看着那人身上早以透湿,头发上也滴着水,总司便对他喊着:“你也进来避雨吧!”那人回答:“借用您家的房檐,实在是不得已,以您这样的善心愿意接待我这样的人,在下心存感激,就让我在这里借避一会就可以了。”总司听此人说话竟是这般迂腐,心里觉得好笑。他又说:“我和你一样也是避雨,为何不进来呢?”那人一手摸着墙,一手从地上拾起一根竹棍,哆嗦的站起身,回头面向总司说了声“谢谢!”。总司见他面容大吃一惊。心道:“原来是个瞎子。”那人摸索着来到正门,脚刚跨进门槛,老板便冲过去吼道:“滚开!我们这里不收留乞丐!”。“我不是乞丐!”那人竟是这样回答。
总司劝老板道:“您看他这么可怜,就多怜悯他吧!”老板怒道:“你是什么人?”总司回答:“我只是在这里借您的店避雨。”老板对总司说:“你也赶快走,我还要做生意。”总司笑道:“不如我买你的东西,这样就是客人了,他的钱我也一起付。不过我现在没有钱,就以字据代替,怎么样?”老板考虑了一会,不情愿地说:“那就这样吧!不过要清楚的写上你的名字,家宅,还有钱数。”
“您先把字据写好,待会我写署名。”总司说着便领着那人从旁坐下。
那人用手摸了摸脸上的雨水,说道:“今天出门遇到您这样的贵人,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
总司笑道:“还是别往心里去。”
那人不依,说道:“今天蒙您招待,原本应该好好答谢才是,可惜我身有缺陷,无法为您做任何事。蔽人不才,识得几个字,在山野市井间以说书为生,我这就给您说一段故事解闷吧!”
总司心想:“就听他说说也无妨。”
于是说书人缓缓道来:
“在平安时代,京城一家有权势的大户,家中殷实,门中赡养的武士和门人不计其数。这大户家里的公子仗着家势在城中肆意妄为,无人敢言。一天,公子得知京中一户武士家中有一匹良马,于是便派人到那人家中,说想借他的马用几天。那武士心想:‘马要是借给了他,哪里还要的回?’便不答应,还谴走了前来传话的人。可那公子不死心,三番四次再派人前去借,武士家也怕他家势力,不好再推迟,于是送上自己写的一首和歌连同马一起带给那家公子,歌中甚表对马的关切,希望阁下能爱惜。可那公子得到马后,非但不爱惜,竟立刻在马身上用铁烙下自己给马起的名字。武士得知此事后,痛心棘手,对公子的作为非常愤恨,但面对他家中势力也无可奈何。
不久后,因为朝中政治,武士家要被那家大户讨伐,面临灭门之灾,武士连夜带着自己的门人逃跑。而此时却有一个下层武士没有离开,等讨伐的人来后,也不反抗就被抓到了那公子的父亲面前,原本要立刻杀了他,可他武士说:‘在下早已不在为本家效劳,今日被您擒获,是因为这是唯一能见到您的方法,小的是想前来助您一臂之力,我知道他们逃向哪里,如果您愿收留小的,小的愿亲自讨伐他们。如您不信我,大可现在就杀了我,反正我双手被绑,也不会做出对您不利的事。’那人看起来丝毫没有说谎,于是本家就相信了他,那武士临走又说道:‘他们走的时辰不久,希望您能派一匹好马,如果现在去追,一定能追上。’本家觉得话中有理,便派人牵了一匹自己最忠爱的良马给了他,于是武士骑上那匹马去追自己的主人,等本家想起自己的儿子曾经做的事,才后悔自己受骗,非常的愤怒,想派人去把马追回来,可给他的是千里良驹,早已追不上了。等那武士与主人会合时,就把马牵过来对主人说道:‘小的用他父亲的良驹换回您的马。’武士听后自是十分高兴,也立刻命人在马身上烙下了自己给马起的名字。”
听到此处,总司不禁大笑道:“那人的确是聪明呢。只是本家那么容易就相信了他,实在是不够周密。”
说书人也陪笑道:“这原本就是讲给山野村夫午后闲聊的,您听了自然不觉得稀罕。”
“不过......”总司又道:“一个武士能想出这样的法子,道是不错,总比用武力血流片地的解决来的好啊。”
说书人沉默饿,突然微声回答:“人生在世,原本忧多乐少,您又何必太过执着呢?”
总司身体里猛的抽出一股凉气,顿时陷入了空旷的荒野,那人的微言虽轻,却直逼他那被层层包围的心灵禁地,明知他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感到一股从来都没有的压迫感。
“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内心的感觉反而把世间之事看的更清楚。雨停了。”总司这才发现窗外没有再下雨,而看这说书人,似乎早已知道。
说书人站起来走到门前对总司行礼:“告辞了!”
总司追到门口,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字‘讶羽。’”之后他转身离去,渐渐的淹没在往来的人群之中。
茶馆的老板走到总司面前,拿出字据,总司接过笔墨,写上新撰组冲田总司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