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到我身边》乔女我

19、第 19 章

　　我认识的、记得的都是最初的程颢杨。我认不清的、不了解的是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这个总是理智、克制、疏离却足够强大的程颢杨。这中间让程颢杨脱胎换骨的机缘，让我痛切心扉以至忘怀的事实究竟会是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无比想要知道又无比害怕知晓。

　　程颢杨慢慢放开我的手，宽慰我说：“我没事。”

　　“我知道。”我就知道，程颢杨在我面前怎么会让自己有事。我们习惯于在对方面前表演自己过得有多好，怕自己不够格惹人惦记，还叫人平白担心。

　　之后的几天，程颢杨似乎突然清闲下来，一天中常常有大半的时间在家。往日他就算在家，也总把自己闷在书房里办公，这回不同，每天工作的时间很短，他大部分的时候都会在我面前晃荡。

　　只要我在客厅里，他总在我方圆三米之内活动。时而过来捏捏我的手，看我气鼓了脸才笑着给我顺毛。

　　我看电影，他也跟着看。我看电影时习惯跟着剧情发表一些感叹，他听了从不附和或回应，只是侧目淡淡地看我一眼，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看了有三四部了，我才记起来，他看电影最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出声打扰。

　　我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他就把我的脚搁在他的腿上，在沙发另一头静静看书。我一看到好玩的内容，就容易被逗的双脚乱踢，他还会拍拍我不老实的脚丫子，示意我别乱动。

　　等我看书了，他就看报纸，中文英文德文，不同内容的。他看书的时候很放松，可是看报纸的时候总习惯皱眉头，我都怀疑是不是报纸上登了有关于他的什么坏消息。

　　我吃水果的时候，他还会跟我抢，抢得我不高兴了，他才会跟投喂宠物似的拉我过去，亲自把水果喂进我的嘴里，以此来跟我求和。

　　比起水果，我更喜欢吃蛋糕，因为程颢杨不爱吃。他只能泡一壶茶，眼巴巴地看着我大快朵颐，半途拉我一起品茶。我自来不爱喝茶，什么甘香，什么醇厚，我尝不太出来，就觉得不对味。也就不管程颢杨说什么暴殄天物，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总偷偷兑了奶冲成奶茶来喝。不过当着程颢杨的面，我可不敢公然糟蹋他的茶，没滋没味地喝着，权当给入口的蛋糕解腻了。

　　我一天大半的时间都是在陪孩子们玩。占了年纪小就当妈妈的光，我和孩子很能玩到一起去。阿姨说过，我和诶诶啊啊，无非是大小孩和小小孩的区别。我是妈妈，也是玩伴。不过程颢杨不同，明显是他年纪大了。和小孩们在一起，他还是像个大人，会有的放矢地引导孩子们进行游戏。和他一比，我和孩子们玩就是在瞎乐呵。可气的是诶诶和啊啊竟然更喜欢程颢杨与他们在一起玩，天天像两朵小向日葵似的仰着笑盈盈的小脸就知道围着爸爸转。

　　我很快被冷落了，只能继续看电影、玩手机、看书、吃水果、吃蛋糕了……

　　说实话，开始时我还有些不适应这么悠闲的程颢杨，几番怀疑他是不是这么快就被踢出川达了，可是每天来找他签字的秘书看起来还是毕恭毕敬又火急火燎的，我料到大概不是程颢杨被翘了工作，反而是工作被他翘了。

　　由忙得不见踪影到闲得足不出户，程颢杨看起来倒是完全适应了这么大的生活反差，还有兴致每天早上靠在我的房门外等我一起吃早饭。

　　连着好几天下来，再在镜子里看到程颢杨斜倚在门边啜着笑看着我，我也就慢慢适应了。偶尔我起了玩心，还会硬拉着程颢杨过来给我扎头发。

　　“你小的时候，我都没有给你扎过，现在我怎么会啊？”程颢杨虽然被我轻轻松松就拉进了房间，但怎么也不肯上手摆弄我的头发。

　　我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在镜子里看着他少有窘迫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孩子气地耍起了赖：“肖翡说你以前可给她扎过，怎么不会？你扎嘛，我不嫌弃你的。”

　　“那是她很小的时候，自己胳膊短够不到，就来找我。我每一次给她扎辫子都会拽断她几根头发，所以她大一点自己能扎了，就再也不肯用我了。”程颢杨跟我解释着，轻轻拢起了我的头发。

　　我仰着头方便他梳理，满不在乎地说：“我头发多，你尽管弄。”

　　程颢杨扎头发的水平真不怎么样，捯饬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给我扎了个朝天的丸子头，还明显地歪到了一边。我照着镜子前后打量，整体说来倒也能看，就是扎的过程有点疼。好笑的是程颢杨竟然以为我没看见他手里攥着的刚才给我薅下来的好几根头发，还趁我不注意赶紧藏到了裤子口袋里。

　　“有点歪。”从房间里出来下楼梯的时候，程颢杨走在我后面，拨了拨他给我扎的丸子头，拨了好几次也没有拨正，我听见他在我身后遗憾地喃喃自语。

　　我护着他给我扎的头发，快步走开了三五步，然后回头朝他左右摆了摆食指，很肯定地跟他说：“好看的！”

　　程颢杨无奈一笑：“你这什么眼神？”

　　我很是认真地纠正他：“这叫眼光。你给我扎的就是好的。”

　　程颢杨这才有些高兴了，也乐意给我许诺：“下次给你绑个更好的。”

　　我当然愿意：“好啊。”

　　拿我的一头长发练了四五六七八天，程颢杨才终于给我绑出了一个至少不歪的丸子头。我跟得了什么了不起的稀罕玩意似的，一见到约我看电影的乔妤就一个劲儿摇头晃脑地显摆，气得乔妤几次想给我拽开。

　　“好嘛，也就你会在意。这种小事说出来都幼稚。”还好有乔妤，会和我常常相互装作小嫉妒来给对方捧场。

　　乔妤叉腰，说我：“知道幼稚就好，以前程颢杨是养妹妹，现在完全是在宠女儿，认你胡闹。”

　　我抱着爆米花桶得意地直晃肩膀：“当女儿也好啊，说明我们前世说不定还是情人呢。”

　　“诶哟！”乔妤推了把我的脑袋，搓了搓被我激起的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了怎么了，不靠这点虚无的幻想，能撑着我爱到现在吗？

　　也许不仅仅是我，现在人的想象力普遍过于丰富，一场电影下来，我目不转睛地看了两个多小时，到底没明白其中诡异奇特的情节走向。我一脸问号，正欲和乔妤讨论讨论剧情，一转头，发现这么一部不知所谓的电影也能让乔妤默默痛哭了一场。

　　散场时，我和她往外走，走廊上灯光明亮，照得乔妤的眼睛红肿得厉害。我隐约意识到乔妤恐怕是被勾起了什么心事。

　　看完电影，在乔妤预约的一家灯光幽暗的店里，我坐在乔妤的对面，看她时不时拿纸巾擦拭眼底。瞧见我在看她，乔妤“扑”地一声笑了出来，把头转到一边：“你能不能不这么直勾勾地看我啊，我很难堪的。”

　　“你哭就哭，还躲着我，我才难堪呢。”

　　乔妤仰着脸，想要让眼泪逆流回去：“我是怕你问我为什么哭啊。你刨根问底起来，我可招架不住。”

　　“是辛佰筠？”我把这个名字一说出口，就看见乔妤眼睫一抖，原本盈在眼眶的一滴泪凝结成珠，很快浸湿她垫在眼下的纸巾边缘，“他不是消停了一阵子嘛，是出什么事情了？”从上次之后，乔妤已经许久找我搬救兵，我以为是辛佰筠安分了。

　　“没事，他好得很。”乔妤把纸巾放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对我说，“你就不要担心我了，我只是一时神经质，竟然会被电影感动到哭。”

　　我打死也不信她的话：“我不信，你和我说实话，辛佰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欠揍的事？”

　　乔妤睁大眼对着我，无比认真地说：“真的没有。如果有事，电影开场前我怎么还会有心情和你又玩又闹啊。”

　　倒也是！我有些被说动，可还是担心乔妤是不是受了委屈没有说，不然怎么会哭得这么凶。她即使怕，我也得刨根问底出个所以然不可：“那你告诉我，电影里有什么可哭的。”

　　乔妤被我磨得不行，终于松了口：“真是受不了你。我是想起我妈了，行了吧。你不觉得电影里面住在大院里的妈妈有些像我妈，明明什么也奈何不了，可是还会不合时宜地对女儿说‘你做的好，去做你认为对的就好’这种没有用的漂亮话。”

　　姑姑……

　　乔妤的妈妈，我的姑姑，忽然提及她，我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来接。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我敬她爱她，无时无刻不在怀念她。自我爸爸去了以后，是她耗尽自己的全部心力守护我，免我四下颠沛流离，受人裹挟。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我，也许她还可以多陪乔妤几年，多留在我们身边几年，多爱自己几年……

　　我连累了她，而苦了乔妤。我欠乔妤的，注定这一辈子都偿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