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无雪》西桐

1、一步入红尘

　　聂西一边脸贴近卡车玻璃，向外望去，九月日光艳丽，闪闪而过一幢幢高楼，人群涌涌．告别了么？学生时代，家乡，父母．这个崭全新的城市，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收获，喜悦，还是伤痛？深圳，让一无所有的人，一无所有的来了．
　　聂西的姐姐姐夫隶属石化集团，铁饭碗？深圳没有铁饭碗吧．不过，在这个外来人居多的城市，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聂西不知道自己能干嘛，中专毕业的文化，和刚刚脱盲没有什么区别．
　　窝居在姐夫单位配的二房一厅，这二房还是用木板隔出来的，顶上近一米是空的．清晨听到隔壁姐姐的哼哼和一种抽水的声音，她总想探头过去看个明白．到底还是没看．
　　周六姐姐带聂西去逛街，路过一个公告栏，聂西注意到有张招聘启示．姐姐一把拖过她说，不着急找工作的，再玩几个月，要想读，可以报夜大．聂西挣脱了，是一个三星级酒店的健身部招咨客和服务员，心里暗暗把地址和电话记了下来．
　　回到家里，聂西就跟姐夫说了起来，姐夫笑笑问她，你知道健身俱乐部是干嘛的吗？聂西想了想回答说：不是锻炼身体的体育部门吗？哈哈，姐夫大笑了起来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健身俱乐部其实是桑拿部．＂聂西还是不懂．姐夫闷了半天，也没解释，直接说：＂明天带你去看看．＂
　　周日姐夫早早起来，一家人去喝早茶，然后又是去超市采购，聂西不明白，超市的东西是不是都不要钱的，为什么这么多的人排着长龙买单．姐夫购置了很多生活用品和聂西叫不出来名字的食物，好像忘记了要带聂西去找工作的事，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姐夫拖了一大车的东西到停车场，把东西放置到车上．男人的购买欲原来也可以这么强，聂西心里暗暗想．中饭是在快乐一簇吃的简便快餐，吃完姐夫就跟姐姐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带小西去隔壁酒店看下工作．＂聂西心里一阵感激，原来姐夫并没有忘记．
　　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聂西挺直了腰，目不斜视的跟在姐夫身后，尽量使自己不至于看来很老土的样子．上了五楼，看到接待前台写着富丽桑拿健身俱乐部．
　　接待台的全是女孩子，说的全是粤语，聂西听不懂，听不懂也没关系，姐夫已经跟她们交谈上了．之后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姐夫推了推有点发楞的聂西：＂这是林经理．＂聂西像是条件反射就冒了句话出来：＂林经理好．＂
　　林经理上下打量了聂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明天来上班有无问题．＂
　　啊，聂西没反应过来，但马上就使劲的点头，＂没问题的．＂
　　上了几天班，聂西终于弄明白了这个桑拿俱乐部到底是什么玩意，心里打起了要离开的算盘，却又因为没有做够三个月不能退押金而打消了念头．八百块押金啊，全是姐夫借的，一分钱没赚，怎么走？
　　聂西在桑拿部做的是服务员，因为不会说粤语，一个月后会说一点经理就把她就调到前台当钟房，工资也不过九百．心里迷惘而失意．
　　这天上晚班，十一点的时候来了一位客人，高高大大的像东北人，穿了一身高尔夫球衣，显得很出众．他点了八号的钟，聂西礼貌地说：＂不好意思，八号连着二个小时都没有时间呢．＂客人想了想说你把她留下来，我二小时后再下来．聂西就把八号的牌留了．到十二点多的时候客人越来越多，今天也不知道见了什么鬼了，整个桑拿部忙得像开了粥，小姐全上钟了还不够，一大票客人都在休息室轮着．主任和经理都像孙子似的到处陪笑道歉．这时电话响了，全部人都没空接，聂西只好凑过去把电话接了，是一个男人来问有没有小姐，聂西老实地说：＂先生，这会可能要等．＂男人又问：＂给不给打飞机的．＂聂西一愣，迟疑的问：＂什么是打飞机．＂大厅原本一片喧哗，此时居然一片寂静，全部人都听到了聂西这句话．半响轰堂大笑了起来．聂西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上一片菲红．主任方舒走了过来一把接过了电话说：没有．然后扣掉了电话．聂西低着头回到位置，难受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边上收银员陈圆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别当回事．
　　这时方舒走过来问聂西，全部小姐全上钟了吗？还有谁要到钟了？聂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还有一个八号马上要到钟了，不过有人点了她钟．＂主任着急地说：＂这怎么办，来了一个大人物，不管了，先让她上，有什么事再说，说不定那人不来的了．聂西只好打电话给八号．
　　一点多的时候，之前点八号钟的那位客人来了，问聂西：＂八号下钟了没，下了就让她进来找我．＂
　　聂西脑袋轰的一下，抱歉地对客人说：＂真不好意思，八号刚才又上钟了．＂
　　客人勃然大怒，大声吵了起来：＂你不叫你留她的牌吗？你干什么吃的？！＂
　　聂西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只是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客人还是不解气，一手甩掉台面上的东西，咆哮着：＂有没搞错，当我没料是不是！＂
　　林经理和方舒听到前台的吵闹声，赶紧跑了出来，问聂西怎么回事．聂西一边哭一边说：＂我留了八号牌给客人的，可是这位客人迟了十几分钟才来，里边又有这么多客人在等着，就把八号又排上了．＂
　　林经理听了赔着笑脸给客人：＂真是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这样好不好，今天免您的钟费，您先进去泡泡澡，我马上去帮你把八号调出来．＂客人听了，这才脸上好看点，临走还是指着聂西的脸说：＂识做点，傻冒．＂
　　方舒从开始到后来一直站在林经理身边没吭气，林经理指着聂西骂道：＂平时见你挺醒目，今天这么蠢，订了的小姐怎么能上钟，想害我是不是．＂方舒这才吞吞吐吐地说：＂这不怪她，她跟我说了的，是我叫她排上的．＂
　　林经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叹了口气，就直接进里边了．方舒拉了下聂西的衣服说：＂你真是好样的，在客人面前没把我供出来，害你挨骂了，对不起啊．＂
　　聂西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的，骂谁不是骂，他心里有气总要找个人来骂的．＂
　　方舒从此心里暗暗想着，以后要罩着聂西，算是把了个可靠的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