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一话 谈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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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珽回府，入眼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
庭院中独立着一株桃树，大理石桌上伏着的，是一个身着淡青襦裙的女子。
乌黑的长发梳成羊角鬟，凭一支碧玉簪挽着，鬓边银钗上的坠子伴着暖风叮当作响，少女的头不时微动，虽说睡得香甜，但却不够安适。
桃李漫如庭，花艳惊上春。
落红渐坠，石凳上玉人眼睫轻颤，娥眉微蹙。
崔珽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道，鬼使神差上前，拾起了萧衍鬓边的桃花瓣。
神色回转，女子嘴角似有笑意，惹得崔珽不住轻笑一声。
将落花放置鼻前轻嗅，花香淡不可察，却合着竹林的气息，沁人心脾。
再看面前的女子，仍旧熟睡。
与山寺的惊鸿一瞥不同，与江边的惊慌失措不同，与元宵的心思沉重亦不同。此刻，恬淡沉静。
崔珽甚至有些羡慕裴潜，到底是怎样的信任，可以让人在空无一人的府中睡得如此沉。
可他不知道的是，萧衍自小习武，便是深夜，一有风吹草动也会马上惊醒，更不用说崔珽方才的触碰，即使微不可察，也足以唤醒萧衍。
真正使人安心的，怕不止裴潜一人。
盯了萧衍许久，崔珽的心怕是如这春季，被渐暖的光辉晃得不行。
右手附上了萧衍鬓边的碎发，取一缕轻轻缠在指尖。头一寸寸不受控地低下去，却终是在离萧衍的脸颊不足半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慌忙站直了身子，迅速抽出右手。
握住拐柄的手暗暗用力，心跳也乱的不可置信。
何时如此把控不住了？与禽兽行径又有何区分？
自嘲地摇摇头，不住地又向萧衍看去，脑中却自欺似的反复提醒自己忘了刚才荒唐的举动。
崔珽觉得萧衍再这么睡下去怕不是个办法，天色渐沉，着了凉便是自己的罪过了。可又不知如何唤醒姑娘，毕竟，再多的亲密之举只会令自己难堪罢了。
思来想去，决定取件衣服来。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传来响动。
饶是崔珽动作再怎么轻柔，刚才的抽手却是真的扰了萧衍。
缓缓睁眼，萧衍起身，伸了个懒腰，轻轻打了个哈欠，转头便看见崔珽背影。虽还不是十分清晰，却有一瞬震惊，犹豫了会决定开口，面前的人倒是转了身。
四目相对自然免不了。
两人面面相觑，彼时熟悉的寂静再次袭来。
萧衍慌忙起身，睡了许久头脑尚未完全清醒，猛地起身时竟是有些恍惚，幸好扶着身旁的石桌，才免于跌倒。
慌的不止萧衍一人。崔珽堪堪收回下意识伸出的手，不知怎的又想起方才荒唐的举动，眼神闪躲。
萧衍站稳后便向崔珽行了一礼。
崔珽回神，回了一礼。
忽然瞥见桌上的古琴，记忆里这似乎不是裴潜院中之物，便开口询问道：“某记性不佳，实是忆不起季渊有一张如此上佳的好琴。这可是姑娘之物？”
听到对方的称赞，萧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却又觉着不够，解释道：“琴是娘亲留下来给我的，确是世间难得的好琴。”说罢轻叹一声，倒是惹来崔珽的疑惑。
“琴是好琴，只是衍愚钝，许久不弹生疏了，竟是弹断了琴弦。原想着来找季渊修理，可这人竟让我吃了闭门羹。我本以为他去去就回，等着等着竟睡过去，让先生看笑话了。”
揉了揉后脑勺，萧衍不好意思地笑道。
“某不才，于风雅之事自是没有季渊在行，不过，姑娘若是不嫌弃，某倒是可以修一修姑娘的琴。”
“当真！”听闻此语萧衍自然欣喜若狂。
“拙劣小计，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先生过谦了。先生愿意帮我修琴，我自是感激不尽，麻烦先生了。”说罢也不忸怩，小心捧起琴递给了崔珽。
单手抱琴，将拐交给墨砚后扶着石桌坐下，崔珽便开始修琴了。
萧衍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崔珽修琴。
修长得令人生妒的十指小心地捻着琴弦，眉头微蹙，沉浸其中仿佛周身一切与自己无关。
萧衍看着入了迷，算是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仔细瞧他。
心跳的越发快了，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崔珽偶尔地抬头对视，也并不会因为突如其来而惹得萧衍平白尴尬。
两人如平民夫妻一般，享着岁月静好的时光。
江州的春风到真是醉人，明明已熟睡了一个午后，此时贪着微风，萧衍竟又有了些许睡意。
脑袋不时地上下摇晃，若不是右手托着下颚，萧衍怕早就睡死了过去。
这会可不是贪睡的工夫。
萧衍强忍着睡意苦睁着双眼，为的只是将崔珽的模样刻在记忆里。
不知为何，萧衍觉得两人能如此相处的日子，不多了。
余光偶然瞟到萧衍的姿态，饶是崔珽再怎么专注调琴，也忍俊不禁。
轻挑尾弦，清脆的琴音终是将萧衍的睡意悉数赶去。
双手撑着石桌，猛地向前俯身。
“可是修好了？”声音仍带着些许倦意，萧衍双眸中的欣喜之情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崔珽微微点头，将面前的琴轻推向萧衍。
耐不住心中的急切与喜悦，萧衍手上动作急了些，收琴时竟是碰上了崔珽的手。
突如其来的微凉让萧衍急忙收了手，可崔珽却鬼使神差地，握住了萧衍的手。
不敢用力，却是不让人轻易挣脱的程度。
少女的手很娇小，手心因着惊吓有些薄汗，指节处的薄茧是多年习武所得，没有江南女子的纤细，崔珽不住地握紧，不舍得放开。
男子的手传来丝丝凉意，指腹因拨罢琴弦有些微烫，萧衍的耳根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可对面手上的力度却反倒加重。
萧衍又是羞赧又是气急。
崔珽自觉冒犯了，赶忙抽手，正想起身赔礼，怎料对面的姑娘抱着琴便匆忙跑了出去。
速度之快，崔珽只看见了背影，还有逃窜姑娘脸颊的绯红。
懊恼地扶额坐下，崔珽暗骂自己多年的君子之风不知抛至何处，怎的今日如此把持不住。恼着恼着却又笑起来，自己，怕真是离不得萧衍了。
听雨在府外等的辛苦，方才小姐一声不吭风风火火出了门，可将桑梓急坏了，忙寻自己出门追小姐，听雨是个会武的，故萧衍出门都是带的她，如今事发突然，听雨半蒙着寻来了裴府，却眼见自家小姐抱着琴冲了出来。
拦自是拦不住的，听雨认命了，招呼车夫赶忙追了上去。
萧衍那是一个臊得慌啊，倒不是觉得崔珽此举孟浪，而是不知如何面对，这才羞红了脸。
逃啊逃啊，萧衍这也不知第几回了。
奔了几步，萧衍的步子渐渐放慢了。抬头望望天，脑子里却全是崔珽的笑颜。
下次不能再逃了。
似是废话一句。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一话 谈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