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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父母兄弟 ...

  •   仲夏飞快地跑出去,边跑边整理后颈的衣带,不到走廊尽头已经系好了。这才放慢了步子。

      不想这时手机有了来电。

      “夏姐,”李其带着哭腔,“飞哥、飞哥摔了一跤……”

      “我马上过来!”仲夏差点摔了手机,颤抖着挂断。

      楚燔追到女盥洗室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有人出来。

      对面楼梯间的弹簧门没有关好,鬼使神差般,走过去推开。

      楼梯口东一只西一只地丢着两只女鞋,鞋跟细细高高的,越看越像她穿的那双。

      他站到栏杆旁向下张望,好像看到了那女孩赤着脚匆匆奔跑的样子。

      这么高的鞋跟,走路很不方便。是什么急事,让她一发狠甩掉鞋子?

      她,一定是打车走了。正门口的广场永远停着一长排趴活儿的出租车,这个时候,她都该经过不知多少个红绿灯了。

      唉,算了。就是截到她又能干嘛,跟她说,“劳驾让我看看你的胸部?”

      ……他一定是疯了。

      “燔总。”回到海角阁,助理许远凑过来,低声道,“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派人去医院,逐一安抚伤者。”

      楚燔点头,“好。重签合同还有结算押金、退改约的事,你也亲自抓。”

      许远脸上浮出一丝惭愧,“知道了。”他已经换掉了刚找的物业经理,“还有,王秘书刚才打到我这里,董事长让您明天回家。”

      王秘书是楚燔父亲楚继雄的特助。不年不节的让他回家,还要通过身边人来转告许远。

      楚燔看了看许远,许远摇摇头:“具体原因他没说。”

      那就去不了医院了。本来还想亲自去问候一下那些伤者。

      楚燔静默片刻,问道:“你已经订票了吧?”

      “明天上午九点四十的航班。”

      ……

      与湿热窒闷的海滨城市不同,夏日的京城是干爽宜人的。昨日刚下过一场雨,碧空澄澈,空气凉丝丝的,有股清甜味。

      街道两旁,高大的槐树投下大片浓密的树荫,车子一路开过去,偶尔有细碎的浅绿色槐花随风飘上车窗。

      楚燔切了慢档,降下窗子,深深地吸了口熟悉的空气。

      嘈杂声一股脑儿涌入车厢。胡同里,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闹,奔跑,小商贩不遗余力地叫卖吆喝,白发苍苍的老者摇着蒲扇,或聊天,或下棋,或遛鸟,或听着评书……

      总是抿成一条冰冷直线的唇,浮起浅浅的笑。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许是资金尚不到位,大杂院的居民都还没有拆迁,他记得很清楚,两年前就传出市政新规划的消息了。大趋势是不会变的,将来,这一带还是会拓宽,改建商务CBD。

      到那个时候,儿时那些心酸却温暖的记忆,就彻底地,仅仅是存在脑海里的记忆了。

      车子转了个弯,进入主路,逐渐加速。破旧的平房再也看不见了。

      穿过繁华的街区继续向西,车辆少了很多,公路两旁的视野变得开阔,秀丽山线遥遥在望。山麓不远处,整齐地耸立着一栋栋欧式风格的联排别墅,带有露台与高尔夫球场的楚家宅邸,赫然位列其中。

      楚燔向上推了推墨镜,抿紧双唇,看起来格外冷峻,方才那点暖意消失殆尽。

      这正是他大多数时候的样子。

      锁好车,转身,草坪边缘多了三个人。在他的车驶入雕花铁门时,他们就奔出了客厅。

      “爸,妈,弃凡。”楚燔一一打招呼,声音淡淡的,“原来是弃凡回来了。”

      这就是叫他回京城的原因吧。

      “哥。”楚弃凡笑容灿烂,“我收到了首都交响乐团的offer,你恭喜我吧。”

      “那真是好消息,恭喜你了。”

      楚弃凡俊朗的五官与楚燔有五六分相似,但是比楚燔略矮,皮肤又白,站在肤色微黑、雄姿英发的楚燔身边,就无可奈何地带了几分书生的文弱。

      他们的父亲楚继雄身材高大却其貌不扬,兄弟俩都长得像母亲姚敏,只有两道浓眉是父亲的遗传。

      此时,楚继雄姚敏夫妻俩的眼神,在欣慰自豪之外,却还有一抹复杂。

      “快进屋吧,大……你们两个。”姚敏吞下了没吐出来的“大宝”两字,那本来是要称呼楚燔的,“西瓜切好了,还有冰镇桂花酸梅汤。”

      “哎。”楚燔顺从地跟在母亲和弟弟身后。

      楚燔左边并肩走着的楚继雄已问起了江海公司的情况。

      收购电子城的事,楚继雄当然早就知道了,听完楚燔的话,他不无得意。

      “老厉养的好儿子,光知道吃喝玩乐,哈哈!绣花枕头一个。他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楚燔摘下墨镜挂在领口。楚弃凡挽着姚敏的手臂,转过身,对父亲抗议道:“明晖爱玩儿,但他不是那样的人。”

      楚维雄冷笑一声:“这话轮不到你说。除了钢琴,你还懂什么?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好好儿弹你的琴吧!”

      话说得太过尖刻,楚弃凡猛地停下。

      姚敏慌忙拽了拽小儿子的胳膊,又扭头狠狠瞪丈夫一眼:“不许再说这个话题!今天老大回来,都给我高高兴兴的,踏踏实实吃顿团圆饭!”

      午饭很丰盛,楚继雄也配合地不再提音乐天才的二儿子其实财商为负这种火.药味十足的旧话题,餐桌前的气氛基本是融治的。

      姚敏不停地给楚燔夹菜。熘肝尖,油闷大虾,红烧肉,香辣蟹……楚燔的碗堆成了小山。

      “都是你爱吃的,妈妈亲手做的呢,多吃点。唉,南方菜吃不惯吧,哪有家里做的地道,还那么忙,我看你都瘦了。”

      保姆何姐刚好端了一大盆热腾腾的疙瘩汤进来,就笑眯眯地说:“是的是的,做这些菜,我也就打打下手,都是太太掌勺。”

      “妈,辛苦了。”楚燔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姚敏碗里,“你也吃。”

      “……哎、哎。”

      姚敏愣了愣才答话,声音有些哽咽,却笑着把那块红烧肉吃进嘴里。

      楚继雄一口喝净了酒盅,这是他珍藏的茅台,愜意得直咂嘴,“楚燔哪,叫你来家,一是你弟弟回国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刚才他也说了,他在国内签下了很好的乐团,他再也不用四处飘零了,这是大喜事,咱们全家人吃个团圆饭,庆祝庆祝。”

      楚弃凡冷冷地扫父亲一眼,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还有就是,嗯,牧、牧伯伯家的女儿,今年也毕业回国了……”

      姚敏看着两个儿子,笑容深了些。

      楚燔慢条斯理地咀嚼。

      楚弃凡不胜酒力,一杯白酒就显得面若桃花,声音也大了:“爸你说的,是不是牧珮雯,原来叫做于珮雯的那个丫头?”

      姚敏笑着接道:“是啊,你对她印象还挺深刻的嘛。她出国念书以前,经常来咱们家听你弹琴,是你的,哦,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迷妹,对对,就是这样,哈哈……”

      楚弃凡揉揉鼻子,“妈,看你说什么。我只是对她‘光荣’改姓的事记忆深刻而已。”

      姚敏忙说:“她跟着妈妈嫁到牧家,就成了你牧伯伯的女儿,改姓牧是正常的。你年纪轻轻的,该不会有什么血统的观念吧,这都什么年代了。”

      “并没有,我就说说而已。”楚弃凡见楚燔的酒盅空了,就拿起酒瓶给他续满,“哥,你认识这位牧小姐吗?”

      “不认识。”

      “那就正好认识一下。”楚继雄见缝插针,兴致高涨,“弃凡跟她很熟悉,楚燔你就不一样了,你一来家就出国念书去了,念完书又去江海开公司,和珮雯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我和你牧伯伯是多年的老朋友,珮雯又是我看着长大的,即使她不是你牧伯伯亲生的,我对那孩子还是有感情的,我看你牧伯伯也很疼爱她……”

      楚弃凡呼了口气,不耐烦道:“爸,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继雄瞪起眼睛,拿筷子朝儿子虚戳了一下:“别想歪了。珮雯是帝.国理工大学的高材生,你牧伯伯有意培养她,所以借着她二十五岁生日办了个酒会,把圈子里相熟的都请了过去,算是让她亮个相。楚燔、弃凡,你们俩也去,别拂了牧伯伯的面子,这种场合难得,对你们也是有好处的。”

      ……

      牧珮雯的生日派对地点就设在牧家的别墅,与楚家只隔两排楼。牧家请来全市一流的公关公司布置,酒会场面宏大,说不尽的精致与奢华。

      楚燔见到了正值妙龄的寿星,牧珮雯。

      中等个头,长发盘成高高的髻,露出饱满的鹅蛋脸。五官还算秀丽,耳畔、脖颈和手腕挂满闪闪发光的名贵珠宝。身穿最新款的PRADA晚礼服,偎依在她的母亲于珍珠和继父牧国平身边,与一群西装革履的商圈大佬站在一起谈笑风生。

      在楼下那充满了欧式古典风格的客厅,楚燔已经翻看了牧太太献宝般地摆出来的,收录了牧珮雯发表的经济论文的英国一流期刊。

      确实有几分才气。看她待人接物,也算落落大方。

      俗话说,孩子就是父母的门面。于珍珠很会调.教女儿,这女人不简单。

      京城整个商圈都知道,于珍珠嫁给牧国平之前,是他最信赖的秘书。牧国平还只是个皮包公司的小老板的时候她就跟着他了,和他一起打拼,商海沉浮栉风沐雨,历经了酸甜苦辣,对他衷心耿耿。

      于珍珠很能干,备受上司信赖。据说于珍珠有过一次失败的恋爱,那位不负责任的男人抛弃了她,给她留下了还在襁褓中的女婴。也就是于珮雯,现在改名叫牧珮雯。

      牧国平很重视这位衷心的下属,发给她丰厚的薪水,让她和女儿生活优渥。

      于珍珠用辛勤汗水回报体贴的上司,她工作能力极强,将业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女强人往往无暇照顾孩子,幼年期的于珮雯就经常被送到牧家,和牧国平的妻子孩子在一起玩。母女俩是牧家的常客。

      牧国平有很多生意上的老朋友,他们的家眷也时常交往。于珍珠母女的境遇令人同情,于珮雯长得可爱,嘴也甜,很讨人喜欢,加上有牧国平撑腰,没人看不起她。她过着近似于豪门千金的生活。

      六年前,牧国平忽然和妻子离了婚,唯一的女儿判给了母亲。具体原因,牧家人讳莫如深。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对牧国平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他大病一场,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

      半年后,牧国平再婚,娶了昔日第一下属,精明能干而又不离不弃的女秘书,于珍珠。

      再婚的富豪举行了隆重婚礼。牧珮雯顺理成章地做了牧国平真正的女儿。

      牧家举家搬迁到现在的豪宅。

      由下属转正为牧太太,于珍珠已经三十六岁,却忽然在一个月后怀了身孕。第二年,她给牧国平生了个强壮的儿子。

      这实在是让牧国平欣喜若狂。前妻体弱,只给他生了个女儿,还在生产的时候伤了元气,再没有怀孕过。牧国平是个传统到刻板的男人,有了儿子,他的偌大产业就有了接班人。

      至此,牧国平算是儿女双全了。牧珮雯相当于他亲手拉扯大的,他视如己出。女儿和妻子一样能干,在儿子长大前,可以替他把公司管起来,好给弟弟铺垫坚实的后盾。

      人生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圆满的?

      “所以,牧国平这么不遗余力的,要把女儿打造成商海上方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楚燔想。

      今晚,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牧国平了。虽然生得又矮又胖,还有些秃顶,但脸上洋溢着光彩,好像年轻了十岁。

      “弃凡哥哥,真高兴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牧珮雯接过扎着彩带的礼盒,笑得很开心,“谢谢你的礼物!”

      楚燔想起自己妈妈的说法。牧珮雯望向楚弃凡的目光,果然带着难以掩饰的痴迷。

      “应该的,珮雯妹妹。”楚弃凡笑嘻嘻地说。他和楚燔一样都是27岁,比牧珮雯大了两岁。

      楚弃凡今晚看起来格外养眼。穿着白衬衫,外罩合体的黑色定制礼服,上衣口袋里露出一截折叠得富有艺术感的口袋巾,整个人越发英俊帅气、儒雅清贵。

      “恭祝生日快乐。”楚弃凡用钢琴师特有的、修长而白皙的手掌握住牧珮雯戴着蕾丝镂花手套的玉手,轻轻地摇了摇。

      松开的时候,牧珮雯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好像很舍不得放开手似的。

      “这位是……?”牧珮雯转向楚燔,甜甜地笑着。

      “我哥,楚燔。”楚弃凡眨了眨眼。

      牧珮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哥,来见见珮雯妹妹,闻名遐迩的大美女兼大才女。”楚弃凡忙对楚燔说。

      “什么啊,弃凡哥,你说话像含着蜜糖似的。”牧珮雯掩口笑着。

      楚燔板着脸,连一丝应酬的笑容也没有。楚弃凡介绍完,他便也和牧珮雯握手,并把礼物送过去。

      “你好。生日快乐。”楚燔说。

      “谢谢楚……谢谢燔哥哥。”牧珮雯笑颜如花,自顾自改了昵称。

      牧珮雯很会交际,和谁都能很快打成一片。今晚到场的富家女孩们,她都已经加了微信、微博、□□和推特的好友,并约定了好几场饭局、派对、SPA。

      “叫我楚燔就好。”楚燔后退了一步。

      独特的经历,使他比这些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女敏感得多。牧珮雯虽然热忱,看他的眼神,却带着称斤论两般的评估。

      这让他很不舒服。

      牧珮雯听了出来,楚燔这样说,是不喜欢被这么称呼的意思。她有点尴尬,就看了看楚弃凡。

      还是和她一起长大的、温润如玉的弃凡哥哥好相处。这位楚大哥,果然像传说中一样冰冷。

      楚弃凡对牧珮雯安慰地笑了笑,微微扬起两道剑眉。他不知道,这是他最具杀伤力的致命笑容,从幼儿园开始,无数小女生败在这样温柔的眼波里。

      楚燔对楚弃凡点点头道:“你们聊,我失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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