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之鱼》陈子汁

23、第 23 章

　　择日的清晨，阳光不燥，刺眼的光芒伸不进房间内，屋内与外与世隔绝般。
　　一阵阵手机铃声响起，彻底扰了床上披头散发的两个人的美梦。
　　听着音乐，容思娜才动了动被压的酸痛的胳膊，看见微信上打来的视频时，迟疑了一下，备注皇额娘让她一咕噜从床上跳起来。
　　“我妈开视频来了，要是被她知道我昨晚在外面过夜，我可就死定了，”容思娜迅速穿好衣服，随意整理了一下头发，“我先回去了啊。”
　　梁静静睡意朦胧，趴在床上抬了一下头：“我跟我哥他们等会儿去欢乐谷，一起嘛。”

　　游乐场两个字的诱惑，容思娜真是馋的不行，但手边急促发过来的视频，让她打消了这种念头。
　　“我就…不去了吧，”容思娜说，“我跟我妈说今天回去，等会儿她们得到我宿舍楼下了。”
　　“那好吧，”梁静静有点失望，“路上注意安全哦，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容思娜匆匆忙忙的下楼和梁宇凡打了声招呼，回应的话到嘴边，梁宇凡都还没说出口，就见她跑的没了影。

　　宋莫池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梁宇凡准备着早餐，梁静静半睁着眼睛从楼上下来。
　　梁宇凡除外的俩人，坐在沙发上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假期的路上车子不算有多堵，但也是望不到有空位插到前头的样子。
　　宋莫池的车开的慢慢悠悠，这让梁静静的脑袋像个催眠时钟似的，一路小睡到欢乐谷。
　　下午的游乐场，场内人满为患，嘶吼的欢声笑语，刺耳的尖叫连篇声，霸占了整个地盘。
　　梁静静坐在旋转木马上，秀发披散再脑后，任由微风撩拨着，眼睛因敞开心扉的笑而形成一到月牙，白净的脸上点缀着一对凹陷可爱的小酒窝，她与青春二字形成绝美正比。
　　旋转木马转了一圈过来，她看向围栏外的两人呼喊道：“哥，等会儿我们去坐过山车！”

　　梁宇凡与宋莫池一同转过头笑着看向继续旋转的木马，直到梁静静消失，他们才终于歇了口气，找了个长椅坐下。
　　梁宇凡望着远方，漫不经心提起：“昨晚…你和那姑娘，早就认识了？”
　　“谁？”宋莫池想了想，“哦，你说邱菲啊，不算认识，是她总追着我不放，长的倒是挺不错，就是有点招人烦。”
　　“你喜欢那样的？”梁宇凡看向他。
　　“我对她可没兴趣，”宋莫池说，“她才17，就比我妹差两岁，还和静静同龄，我可没有那癖好。”
　　“哦，”梁宇凡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昨晚那么晚回来是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顺理成章就接受了？然后嘘寒问暖到深夜？”宋莫池仰着头，凝视着天空，淡淡一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那么多事儿，难不成还要通过层层筛选，觉得对自己有帮助，挺不错，就答应，长得不好看，身材不行，不符合胃口等，就说NO？”
　　就因为自己心中的这种强烈地观念，也因为父亲对他说的那句：项千凌有家世，有背景，长得也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关键人家也喜欢你，两家联姻有什么不好，由不得你在这甩脸子给我看。
　　因为这句话，他离开了那个让他一刻也喘不来气的家。
　　更何况，他在邱菲眼底看到的，只有贪婪和欲望。

　　梁宇凡盯着宋莫池的侧脸，听着头头是道甚至有些入了迷。
　　宋莫池别过头正好对上梁宇凡那双深棕色眼眸，那是一双暗淡，揣满了心事的目光，却又带了几分好奇。
　　他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梁宇凡一下子笑了起来：“你有感情洁癖吗？”
　　“感情洁癖？”宋莫池想了一下。
　　自己从来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应该不算吧，于是摇摇头：“我不喜欢年龄悬殊太大。”
　　“有多大？”梁宇凡来了兴趣。
　　“最多两三岁，多了不行。”宋莫池说。
　　“两三岁…”梁宇凡默念了一遍，又看了一眼他。

　　“哥。”梁静静远远的一声，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旋转木马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梁静静也从上面走了下来，站在人群的中间，手里拿着一支还未吃完的冰淇淋。
　　“哥，我们去坐过山车吧！”梁静静的小脸红扑扑地，一只手拉着一个人，凭一己之力拖着两人往过山车的方向走去。
　　宋莫池和梁宇凡相视一笑，任由她这么拖着。

　　梁宇凡刚坐上去，一颗心就跟着悬了起来，两只手死死抓牢扶手，反复检查安全带有没有扣紧。
　　一旁淡然的宋莫池笑道：“怎么，怕了？”
　　“才没有！”被戳中小心思的梁宇凡，即便紧张到不行，但骨子里的撅劲，还是会立马否认。
　　正因为这样，宋莫池笑的更大声了。
　　过山车这种大型游戏，听起来就让人惊心动魄，但像宋莫池这种有过类似的过山车经验的，一趟过山车坐下来除了前额刘海被高高吹起之外，依旧面不改色，像个没事人一样。
　　但这种事对于毫无经验的梁宇凡来说，简直就是一趟闯荡鬼门关的浩劫。
　　车子刚一停，他就感觉胃里要有什么要涌出来，也顾不上软麻的双腿能不能动弹，一个健步，跑下台阶，趴在垃圾桶旁吐了起来。

　　宋莫池赶忙紧跟身后，拍着他的背：“你不会没坐过这个吧？还是说晕车？”
　　“都有吧，”梁宇凡接着矿泉水漱口，此时他才觉得舒坦了许多，整个人就像是起死回生一般，但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他彻底瘫坐在长椅上，长舒一口气：“怎么会有人喜欢坐过山车，简直要了老命了。”
　　“哥，那是你不行，”梁静静指着宋莫池，“你看，莫池哥就没事啊，说明你缺少锻炼！”
　　“不行不行不行，”梁宇凡这回意外的秒认怂，“锻炼那玩意儿，还不如要我的命。”
　　“要不然哥，我们去玩异度空间吧！”梁静静越说越兴奋，说着就要拉起虚脱的梁宇凡，“去嘛去嘛，一点儿也不恐怖，我发誓！”
　　“什么异度空间？”梁宇凡有点好奇，“该不会又是这种飞在天空中的吧。”
　　“就是鬼屋，不过你放心好了，很好玩的，”梁静静开始催促起来，“等到了你就知道啦，特别刺激。”

　　宋莫池一听鬼屋，就恨不得立刻打道回府，逃离这个鬼地方。
　　“要不…我们玩点别的吧？”
　　“你该不会是害怕吧？”梁宇凡朝梁静静使了个眼色。
　　“啊…对啊，莫池哥，”梁静静朝梁宇凡挑起了得意的眉头，“你该不会是害怕吧。”
　　“谁…谁怕了！”宋莫池此刻特别心虚，“不…不就是什么鬼屋嘛，有什么好怕的。”
　　不得不说，有时候激将法还是特别有用的。
　　就这样，宋莫池被其他两个人拉上了这条贼船上，没有一点回头路可走。

　　暗无天日的鬼屋内，阴森恐怖，头顶布满的蜘蛛网格外逼真，白色布条随着微风轻轻飘动，时不时还传来几声蝙蝠的叫声，衬托着整个鬼屋的氛围。
　　走在他们前头的是一对情侣，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飘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那女生吓得尖叫起来，整个人挂在她男朋友身上，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宋莫池整颗心悬着，神经绷紧，他觉得这里与所想象的简直是天壤之别，实在让人难以接受，逼真的让他以为不是在闯荡游戏，而是身临其境的真实版。
　　打退堂鼓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无关紧要的样子与梁宇凡并排。

　　突然，他身旁的白布条遮掩住了他的脸，让他眼前沉入黑暗当中，立马一把扯掉，才知道整个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直跳。
　　还不等宋莫池喘口气缓和过来，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白无常’。
　　那三十厘米的大长舌通红通红，七窍都留着鲜红的血，一身白衣，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跟前，双手抬起，像是随时讨要人的性命。
　　宋莫池傻了眼，站在原地先是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鬼’又往前移了移，整个人心态彻底崩塌。

　　“啊…”宋莫池整个人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梁宇凡身上。
　　梁宇凡只觉得身上一沉，双腿不听使唤的往后连连退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打乱了阵脚，右脚不听左脚使唤，一只手绕在宋莫池腰间，一只手试图摸索身后能够依靠的障碍。
　　但…彻底扑了个空！
　　两人就这样双双倒在了梁静静的面前，她吓了一跳，抽回了伸出去的左脚，后背一惊，看着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哥，你们没事吧？”

　　话应刚落，她那美滋滋的慈祥笑容就挂在了嘴角，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拍了张觉得特别暧昧的吻姿。
　　这么美丽的时刻，是一定要保存下来的！
　　宋莫池觉得不是他的身体受到了伤害，毕竟身下有个肉垫子，而是他的牙，他有一种要花大价钱去补牙的错觉。
　　他睁开紧闭的眼睛，对上梁宇凡那带了几分震惊的双眸，整个人迟疑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的唇下垫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宋莫池迅速从人肉垫子上爬了起来，瞥了一眼梁宇凡那被磕出血来的嘴唇。
　　他用舌头检查一遍牙齿。
　　好再一个都没少。
　　梁宇凡站起身，轻轻沾着疼痛的嘴角处，看着手指上染红的鲜血，特别郁闷。

　　“对不起啊。”宋莫池有点没好意思。
　　梁宇凡抿了抿唇：“算了，没事儿。”

　　宋莫池的目光慢慢挪到梁宇凡粉嫩的唇瓣上，不由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他故意挨着梁宇凡一并走，胳膊肘杵了他一下：“刚…不会是你初吻吧？”
　　“不是。”梁宇凡一口否认。
　　宋莫池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感，但也记得好像梁静静曾跟他透露过梁宇凡谈过恋爱的事，所以，这个吻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接下来的鬼屋路途，宋莫池像是突破了自我内心的那到恐惧，一路都特别淡定的应付着迎面的妖魔鬼怪。
　　“啊！啊！救命！啊啊啊啊！”黑暗中，宋莫池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整个走廊。
　　梁宇凡被当做挡箭牌护在宋莫池前面，两只胳膊被紧紧扯住，梁静静断后。
　　异度空间的探险，在宋莫池身上就此闯关失败。

　　傍晚太阳西落，映出半边天的彩霞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淡去，黑白交替，月亮掐了点的悄悄爬上天空，主导着夜晚的美景。
　　游乐场内的摩天轮也在此时炫耀起了灯光，衬托起整个游乐场的景色，如果说过山车是寻求刺激冲破内心的破防，那么摩天轮则是生活中那一点的浪漫至极。
　　梁静静趴在窗户边俯视底下的事物，五彩斑斓的走马灯照耀着车水马龙的城市，一切都看似那么的美好。
　　“真美啊！”她忍不住感叹。

　　梁宇凡歪着脑袋，仰头看向外面的天空，皎洁的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月色沉寂。
　　宋莫池的眼神四处游离，眼睛上下扫射了几次，盯着那半边脸，眸中泛起了一丝兴致。
　　从喉结处开始，慢慢向上移动，完美的下颚线被微微抬起，脸部轮廓被绷紧，高挺的鼻梁与抿着的粉嫩唇瓣，浓密的睫毛掩盖住布满心思的瞳孔上，脸庞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更加白皙透亮。
　　宋莫池的眼神被这一幕所吸引住，喉结跟着滚动了一下。
　　不对！
　　这不对劲！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后的宋莫池，迅速挪开了目光。
　　但那颗像是在某个瞬间狠狠跳动了一下的心脏，他无从解释。

　　摩天轮里没有喧哗吵闹，只有高空的美景，与底处的人群漫步，静幽幽地这种感觉让人特别享受此刻。
　　时间直至散场，他们三人才依依不舍地跨出了离开游乐场的大门，准确来说，只有梁静静一人不舍罢了，对于梁宇凡和宋莫池俩人来说，恨不得立马飞出游乐场，永远再也不要来。
　　毕竟一个晕车，一个怕鬼。

　　梁宇凡也真的是累的够呛，吃饱喝足后，回家的路刚开到一小半，他脑袋就跟着一沉，睡了过去。
　　夜晚的高速上说不上车多车少，宋莫池放慢了车速，关掉了车内的音乐，经过收费站时，许是刹车踩快了些，梁宇凡沉重的脑袋跟着一颠，歪向主驾驶。
　　宋莫池靠收费站的路边挺稳了车子，一只手及时拖住了梁宇凡的脑袋，解开安全带弯着腰把副驾驶的座椅调低了些。

　　车子重新启动时，梁静静半个屁股离开座椅，趴在副驾驶与主驾驶的空隙之间，神神叨叨道：“莫池哥，昨晚你和邱菲到底怎么样了？”
　　“拒绝了啊，”宋莫池说，“还能怎么样。”
　　“那就好，”梁静静摇附耳悄声，“我告诉你，娜娜以前跟她一个学校的，后来才转过来的，就是因为邱菲喜欢找有钱有势的男朋友，还特别喜欢脚踏两条船！”
　　“哦，是嘛。”宋莫池对这内话题没有太大兴趣。

　　车内的声音又沉了下去，下了高速后，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红绿灯，然后便开始了七绕八拐的路程。
　　“啊！”梁静静一惊一乍的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递到宋莫池旁边。
　　车子稳当的停在了巷子口旁，宋莫池松开刹车瞥了一眼照片上的人。
　　“你和周霄关系很好吗？”宋莫池又留意了一眼，“合照都拍上了。”
　　“啊？”梁静静收回手机，看着照片上的人，脸一红，慌忙换了张，“你要替我保密，不能告诉我哥。”
　　宋莫池松开安全带，轻笑了一下：“所以呢？”
　　“所以…”梁静静结结巴巴找着借口，“所以这张照片是经过他本人同意才拍的！”
　　“你喜欢他？”宋莫池问，“长相？”
　　“我们学校很多人都喜欢他，”梁静静说，“长得帅，成绩又好，人又随和，说话也温柔，谁不喜欢啊”。
　　“告诉你一句话，”宋莫池神神秘秘的，“如果一个人的出现完全符合你的胃口，那么是他在附和你的胃口，而不是你找到了符合对象，一个聪明的猎人从来都是以猎物现身。”
　　“听不太明白，”梁静静说，“反正他长得帅，我们学校很多人喜欢他。”
　　“果然还是青春期的小孩子啊，”宋莫池弹了一下梁静静脑门，“你先回去吧，我等你哥醒。”
　　“哦，那我先上去开门，”梁静静拎着包包打开车门。

　　“等一下。”宋莫池开着窗喊了声。
　　“怎么了？”梁静静回头问。
　　“你刚刚要给我看什么？”宋莫池问。
　　“啊？”梁静静突然想起来掏出手机，翻开相册，确认无误才递过去，“拍的不错吧。”
　　宋莫池盯着手机上的照片，心情大好起来，看完又把手机还了回去：“留着。”
　　“真的嘛！我害怕你不喜欢呢，那我就留着了啊，”梁静静又说，“莫池哥，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特别特别喜欢。”
　　“喜欢就好，”宋莫池说，“回去吧。”

　　车子熄了火，宋莫池哈着腰两手撑在梁宇凡的腰间，安全带不知道卡哪了，还是不顺手，竟然打不开。
　　就在他低头专心研究着的时候，梁宇凡不巧突然醒了。
　　“你在干嘛？”
　　质问的眼神和尴尬的姿势让宋莫池手头一慌，猛的一拽，安全带竟阴差阳错的终于解开了。
　　“解安全带。”
　　“哦。”梁宇凡伸长手臂刚想掰按钮调正座椅，却不料因为不熟悉而导致掰错了方向，他整个人毫无防备直接跟着座椅的弧度躺了下去。
　　他下意识的抓紧了宋莫池的衣角，两个胸膛紧紧贴着，粗重的呼吸声扑面而来。

　　“一天内，你占我两次便宜，”眉毛一挑，宋莫池笑的有些贱，“你得对我负责啊。”
　　“起来，”梁宇凡推开他，调正座椅，一回头，人不见了，“静静呢？”
　　“丢了，”宋莫池靠在主驾驶，眼角瞄了一眼梁宇凡。
　　“丢哪了，我去捡。”梁宇凡说。
　　宋莫池非常淡定道：“半道上，嘶…这会儿应该得哭鼻子了。”
　　梁宇凡关上车门：“那我再去找找，看能不能给她擦擦鼻涕。”

　　宋莫池趴在窗户边没动身，而是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猛吸一口，淡然一笑。
　　去他妈的感觉吧，就这样挺好，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