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之鱼》陈子汁

20、第 20 章

　　崭新的电脑被孤零零的摆放在一间狭小的书房里，即便房门天天敞开着，梁宇凡却从没看过一眼。
　　他也没再去常去的那家网吧，软件里的订单催促使他不得不做重新找了一家网吧，解决完手头上剩余的客户。
　　街上小网吧不是开不久就是机子老旧，梁宇凡只好去了离家远一些大网吧，来回都得走上半个多小时。
　　为了不让宋莫池发现异端，他给自己手机上调了闹钟，提前四十分钟回家做饭。

　　宋莫池的借口显然也没有兑现，而是依旧天天抱着笔记电脑，台式的估计也就安装的时候摸了一把。
　　好不容易等来了月底，原以为会轻松一点，可谁知竟是连着好几天的加班加点，只是为了上头领导下来视察的那半个小时。
　　也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三年高中只为一时的苦了。
　　至此之后，突如其来的大雨一来就是一个多星期，阴雨绵绵不绝，南方的潮湿空气让人浑身都黏腻腻的，脑袋昏昏沉沉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窝在床上。
　　上班族更是苦不堪言。
　　城管队里的陈小娟就是个完美的例子。

　　“好想睡觉，”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陈小娟抱怨起，“我感觉身上压了千斤顶，李大仁，你快帮我把眼皮扒上去，我要睡着了。”
　　“我不干，等会儿把你睫毛弄掉了你又得怪我。”李大仁这会学了聪明，说完便躲得远远的。
　　加重字音的又，弄点睫毛这种事，显然在李大仁身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他也知道女生的脾气如波涛汹涌，说来就来，更不想搬砖头砸自己的脚。
　　陈小娟眼看着是指望不上李大仁了，便很快吧目标转向了发呆的宋莫池，带着沉重的睡着，声音也开始迷迷糊糊的：“宋莫池，你帮我一下吧，我真的好想睡。”
　　宋莫池看都不看就说：“那就睡。”
　　“不行，睡着了肯定会被队长骂的！”虽说昏昏欲睡，但兼职岗位的精神，陈小娟却一直清醒着。
　　宋莫池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太无聊了，还是哪根筋搭错了，还真就因为陈小娟的这句话，迈出了他那除了出门工作，死都不会离开的座椅。
　　坐在前面的张志豪都惊的拖起了下巴，陈小娟也结巴了起来。
　　要知道，宋莫池再队里算是特别沉闷的一个人，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就是回家吃个饭，除了工作上的主要事，其他的一律无视。

　　而在此刻，宋莫池已经弯下了腰，两指抵在了陈小娟的眼皮子上。
　　陈小娟被这份突如其来地宠幸吓得不敢动弹。
　　宋莫池刚要实行这滑稽的动作，目光却被眼皮上那翘起来的边给吸引了。
　　“别动，你眼皮上有脏东西。”
　　“什么脏东西。”陈小娟嘴快的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立马清醒了过来，但显然，已经为时已晚。
　　眼皮一疼。
　　只见宋莫池捏着她那可怜的双眼皮贴，好奇研究着。
　　“这什么东西贴在你眼皮上，”宋莫池沾了沾指尖，“还挺粘。”
　　陈小娟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不停吸气吐气试图压下，但最终还是打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想法。
　　“这TM就是我的双眼皮贴！”陈小娟还是吼了起来。
　　宋莫池手一抖，双眼皮贴也不知掉在了什么地方。
　　他抬头看了一眼陈小娟的眼睛：“你不有双眼皮嘛，贴什么双眼皮贴。”
　　这句话再陈小娟看来，就好比是在说，你不有睫毛嘛，干嘛还粘睫毛，干嘛剃了眉毛又来画眉毛，干嘛把脸涂白又来画腮红。
　　等等一系列。
　　陈小娟的怒力值达到了终点，她忍受不了每天细心画了一个多小时的妆容，就这样被磨坏了。
　　‘啪’。
　　桌子一拍，面前的几人后背一紧。
　　宋莫池觉得如果不趁现在跑，那他可能离死就不太远了。
　　于是。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你给我站住！”随着跑出去的身影，陈小娟毫无形象的追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跑出门外，李大仁终于从里面慢悠悠走出来，靠在门框边，渐渐感叹：“想当初，我可是被她追了三条街。”
　　左手边一直抱着手机闷不吭声的张志豪突然开了口：“那你还和她在一起？”
　　李大仁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还带着有些得意扬扬：“那当然，她那脾气，可只有我能招架得住。”
　　张志豪抱着手机飞快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感情让他不太明白。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陈小娟独自走了回来，气势奄奄，像是没了半条命的人。
　　“怎么了这是？”李大仁假惺惺的走过去搀扶，“没追到啊？”
　　陈小娟喘着粗气，连连摆手摇头：“一出门就找不着影，我都怀疑宋莫池是不是体校毕业的。”
　　“好了好了，”李大仁端着水给她喝了一口，“他等会还得回来，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嗯。”陈小娟依靠在李大仁的肩膀上，扇着风，“气死我了。”
　　“不气不气，”李大仁安慰着，“你不贴双眼皮也特别漂亮特美。”
　　陈小娟白了他一眼：“你不懂。”

　　张志豪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换了个姿势重新玩手机。
　　他们哪会想到宋莫池一出门就钻进旁边的小便利店，等陈小娟回去后，他才从便利店出来。

　　雨后的天气就连林荫小道也被冲刷了一遍，马路上是难得一见的清净，孤零的路上是肆意妄为开的飞快的汽车。
　　宋莫池漫不经心的走在马路边，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回去，要是被蒋福武知道他不见人影，估计又是少不了一顿教训。
　　没走几步，迎面撞见一个戴着有线耳机的女生朝马路上走去，有点横穿马路的意思，但偏偏没什么人的路上都是些喜欢开快车的人。
　　一辆汽车在宋莫池转过身时疯狂按起喇叭，那声音瞬间穿透整条街道，戴耳机的女生依旧忘我的样子，完全没有意识到下一秒的危险。
　　宋莫池硬着头皮快速跑过去，伸长了手臂一把拉住那女生的手腕，一使劲，毫无防备的女生往后踉跄了好几步，直接倒在了宋莫池怀里。
　　黑色汽车与此同时飞快的从他眼前开过，连带溅起地面上的淤水，瞬间打湿了裤腿。

　　宋莫池皱着眉头，湿哒哒的裤脚让他特别不舒服，冷眼看向怀中软绵绵的女生：“你打算要靠多久？”
　　戴耳机的女生这才意识尴尬，慌忙站起身，低头连道了两句：“谢谢…谢谢！”
　　“过马路不要戴耳机。”宋莫池拍了两下裤腿表面上的淤泥，起身就要走。
　　“等一下，”女生叫住了他，走到他面前整理好头发，抬头盯着宋莫池脸上露出惊喜，“你不记得我了吗？”
　　宋莫池别开脸：“我应该认识你吗？”
　　女生指着广场的方向：“之前在广场被你拒绝要微信的那个。”
　　“哦，”宋莫池想都没想，“不记得。”
　　说完，迈着步子往前走。

　　女生跟在后头：“我叫邱菲，你叫什么？”
　　宋莫池没理她，也懒得搭理。
　　邱菲边收起耳机线，一路小跑，一副善不罢休的样子。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宋莫池忽然回过头，邱菲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那你告诉我你名字嘛！”邱菲说。
　　邱菲喋喋不休笑眯眯的模样，让宋莫池特别烦躁。
　　“我对你没兴趣，”宋莫池加快了脚步，“离我远点。”
　　“可是刚刚你救了我。”邱菲穷追不舍的小跑跟在后面，脚步声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传在宋莫池的耳边。
　　宋莫池加快了步伐，觉得就不应该给自己惹上这么一块牛皮糖。
　　“但是你的行为依旧让我反感，”宋莫池停下了脚步，“别再跟着我。”
　　邱菲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我行我素：“谢谢你刚刚救我，你要是不告诉我名字，我就会一直跟着你哦。”
　　宋莫池的眉头越皱越紧。
　　“想知道名字是吗？”宋莫池回过头，脑袋里萌生出坏主意。
　　邱菲点点头。
　　“梁宇凡。”说完，宋莫池扭头就走。
　　邱菲终于停下了脚步，嘴边念叨了一遍“梁宇凡”，目送走离去的背影，才满意的离开。

　　宋莫池全当做这一切不过一场虚惊，若无其事的回到办公室时却发现只有张志豪一人，张志豪抱着手机一会皱皱眉头，一会又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宋莫池放轻脚步站在他身后，偷偷看了一眼，聊天记录都快腻出油来。
　　嫌弃的摇摇头，他站在身后等了很长时间后，对面姑娘才又发来一条信息过来。
　　——豪哥，有件事想拜托你，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但是我除了你，实在想不到别人了。
　　只见张志豪的手指在屏幕上打的飞快。
　　——什么事？你说，我能帮一定帮。
　　——我母亲前几天查出癌症，急需要一大笔医药费，要不然医院就停药，我实在是找不到别人了，豪哥…如果你手头不宽裕的话，也没关系的…
　　此话一出，张志豪哪还坐得住，对方玩的一手欲擒故纵给他下套，但只有张志豪不自知。
　　神色凝重站起来，回过头就对上宋莫池那张脸时差点没吓得叫出来。
　　张志豪扶了扶眼镜：“你站这干嘛？”
　　“没什么啊，”宋莫池如无其事的把双手垫在脑后，眼看着张志豪就要离开，忍不住叫住，“你该不会真给她转钱吧？她一看就是个骗子，别告诉我你深陷其中。”
　　宋莫池话说的太直接，引来了张志豪不满。
　　张志豪把手机一收，脸上怒火似乎随即代发：“你偷看我手机！”
　　宋莫池举起双手，无辜道：“我只是路过，瞟了一眼而已。”
　　“我跟她都交往一年多了，”宋莫池的话，张志豪是没听进去半点，执意要出去，“她是不会骗我的。”
　　宋莫池见劝不动，别过身子给张志豪让出了一条道，事不关己的在后头又补了一刀：“到时候要是真被骗了，别赖我没拦你啊。”
　　张志豪闷头往前直冲，哪还听得见宋莫池半点话音。

　　自打张志豪这么一出去后，连着一个多星期都没露过面，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五人小组又变回四人，多少有点不太习惯，毕竟少一个人，大家就多一分工。
　　用蒋福武的来说，就是张志豪有事请了半个月的假而已，但再宋莫池看来。
　　那小子，八成真让人给骗了。
　　不，是十成十的。
　　一去不回头啊。

　　大雨淅淅沥沥，窄小的道路走一步一个淤水，车辆都要躲着走，阴雨的天空像是被遮了一层灰布，黑压压的云层把月光遮掩的密不透风。
　　宋莫池撑着伞，靠着手机上的灯光，低头认真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巷子口唯一的一盏路灯下，细雨绵绵，往日澈亮的灯光，此时却显得无比昏暗。
　　宋莫池关掉手机的灯光，依靠着路灯走到家门口，收伞的东西刚准备好，就听见院内客厅里传来嬉笑说话声。
　　宋莫池扬起笑容收起伞，关上门，笑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话音刚落，前脚刚走进开门，就见客厅内的沙发上多了一个人，而梁静静一脸娇滴滴的与他聊这些什么。
　　但…
　　宋莫池眯着眼睛盯着那人的后脑勺看了半天，忽然想起来什么。
　　沙发上坐着的，可不就是梁静静手机上屏保的人嘛！
　　脸上一惊，瞪着眼睛看向梁静静，薄唇刚发出“哦”，就被眼尖的梁静静给抢先制止了。

　　梁静静光速跑过来，踮起脚立马捂住宋莫池的嘴巴，朝沙发上的男生嘿嘿一笑，拉着他就往门外走。
　　他扒拉开梁静静的手，歪着头看了一眼门内，问：“你们已经发展到见家长这一步了？”
　　“屁，要是就好了，”梁静静说，“我哥车半路没电，他帮着推回来的。”
　　“昨晚没充电吗？”宋莫池说。
　　“我哥说充了，可能是没充上去。”梁静静笑起来。
　　“然后半路没电正好碰到你同学？”宋莫池不太愿意相信这种巧合，“你们学校在西边，你哥回来的路在东边，哪有这么巧，不会是你…”
　　“哎呀…不是！”梁静静拍掉指向自己的手指，“他说去街上买吃的，回来正好在哪条路上走，然后恰巧碰见我哥，再说了，他又不知道那是我哥。”
　　“这么努力为别人辩解？”宋莫池眯着眼睛目光质疑，“你该不会是暗恋人家吧？”
　　被戳中心思的梁静静立马捂住宋莫池的嘴巴：“嘘！不许告诉我哥！”
　　宋莫池点点头，比了个OK手势。

　　“你们又在说什么悄悄话？”梁宇凡音从天降，三人互相都吓了一大跳。
　　“啊…没什么啊，没什么，”梁静静扯着牵强的微笑，指着雨雾朦胧的天空，“今晚的天空可真美啊，呵呵。”
　　“天空？”梁宇凡抬起头，“很美？灰土土的哪里美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屋内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彬彬有礼，清秀的骨相与那嘴角的淡淡一笑，不得不说梁静静的眼光是真不错。
　　梁静静一见男神便又开始扭捏了起来：“不多坐一会儿吗？”
　　“不了，”男生说，“我回去还得复习功课。”
　　梁静静紧张的攥紧拳头捏了一把汗，眼看着男神就要离开，便随意找了个借：“周霄，我有道题不会做，明天我可以去问你吗？”
　　被叫周霄的男生转过头，微微一笑：“可以啊，那么…明天见。”
　　梁静静一脸痴汉的盯着门外，傻呵呵的说：“明天见。”

　　“啧，”宋莫池站在后头翻了个白眼，轻轻推了一下梁静静，“让让，让让，我要去洗澡了。”
　　梁宇凡一眼望穿梁静静的小心思，但也没戳穿，头伸到梁静静耳边故意大声道：“人都走了，你是真打算在这赏月吗？”
　　“啊…呵呵…”梁静静回过神干笑，“我也去楼上洗澡了。”
　　梁宇凡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到屋内抬头看了眼天空的‘美景’，关上了门。
　　女大不中留。